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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快的時光總過得飛快。楊一鳴和梅瑞蒂斯兩人吃着聊着，就餐的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把各自主餐（油煎鲑魚和海鮮意面）大快朵頤後，九點來鍾，餐廳的食客有些吃完離去的，人聲較熱鬧時輕了許多，經理把餐廳的燈光适時地調暗，綿柔的黃光中音樂響起，楊一鳴和梅瑞蒂斯點的餐後甜點，也被端了上來。

“哇，我快吃不動了诶。但是看着它好想吃！”梅瑞蒂斯習慣性地做把逃脫發簪的頭發别到耳朵後，右手興奮地揮舞着，兩眼放光。她眼前的雪白瓷盤裏躺着一塊蛋奶色的奶酪布丁，吹彈可破，布丁上鋪着鮮紅的草莓果醬。

“吃吧，我知道你忍不住的。”楊一鳴被她可愛模樣逗樂了，說道，“把食物消滅光，才是對它們靈魂最大的尊重！我記得你是這麽跟我說的。”

“那我要等你先殺死它的靈魂。”梅瑞蒂斯指向楊一鳴眼前盤中的巧克力熔岩蛋糕。褶皺難看的可可色泡芙表皮下，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這道甜點無疑擁有一顆熱騰的心。誰先剝開它的皮膚，就能先睹那搖滾的熔岩。

“我可以先下這個殺手啊，反正最後終結它的，估計也會是你。”

“怎麽，你又隻吃一口啊？”

“今天已經破了大例啊，巧克力熔岩蛋糕！”楊一鳴在“熔”“岩”二字上分别加上重音，“要知道，以前在中國集訓隊的時候，就算是偷吃個奶油泡芙的零食，被教練發現了都要倒吊起來吃鞭子呢！”

“我總覺得你跟我描述的這些在中國的經曆，都是你杜撰出來的。這世界上哪裏還有這種不人道的訓練方法。”看待這個問題上，梅瑞蒂斯再次展現了她獨有的甚至超越美國式樂觀的精神。

“你以爲呢——這就是魔鬼訓練，才創造出魔鬼選手。”楊一鳴本來是想進行一番自誇，但不知爲何想起了多諾萬-米切爾。“魔鬼訓練”和“魔鬼選手”：他搖頭嘲解自己的神經質，用甜點小勺擋掉梅瑞蒂斯伸過來的勺子，像宣告主權地說：“我的獵物，還是讓我先出這第一刀！”

“哈哈，幼稚！”

楊一鳴把精緻閃亮的細柄小勺如手術刀般插入熔岩蛋糕的腹地，往外一撕，往下一拉，深褐色還冒着熱氣的巧克力醬果然像火山口吐出的熔岩，緩緩地溢到幹淨的盤子上，吞噬掉一部分白色。

“等不了你，我先嘗第一口啦。”沒想到借楊一鳴還沉浸在“開膛破肚”的喜悅之中、抽不出空，對桌的梅瑞蒂斯已經用勺子挖下第一塊蛋糕的“屍骸”，刮滿熔岩醬，送入嘴裏。“哇，真是太美味了。”

楊一鳴趕緊也吃了第二口。哇，濃厚柔滑，可可味的熔岩和巧克力的蛋糕皮，因爲口感的不同，反而形成味道上的層疊，由松到密，由淺入深，真是好吃極了。難怪，他們美國人不管正餐吃了多少，最後都要品嘗一道高質量的甜點來升華呢。

難怪…

“難怪别人都說吃的還是搶着更香吧？！”梅瑞蒂斯笑着講出了他的心中所想。

2/

“不好意思，這邊是私人的就餐區，可能不方便您過去。”

楊一鳴和梅瑞蒂斯正瓜分着最後一些殘餘的甜點，聽到大廳就餐的方向傳來講話聲。一群人在交涉，他們的分貝和安靜的餐廳環境頗爲不符，隻聽又一個男人說道：“我們肯定不會打擾到他的。您看我們都是中國人，我會向楊先生解釋清楚，我們沒有其他的惡意。”

“對對，我們就是他的球迷，讓我們過去吧。我們隻是想一起合個影。”

“真的不可以，這是一家私人餐廳，我們需要保護賓客就餐的舒适——請不要碰我，把你手拿開，先生！”

楊一鳴聽出了喊聲裏的男人，是領他進來的略帶意大利口音的迎賓經理。他正要起身看個究竟，卻見一個個子小小的亞洲女生，先探出半個腦袋，看到他倆。女生的頭發是亞裔女孩特有的剪齊至脖頸的短發，她小圓臉，小鼻子小眼，眼睛卻奇大無比，眼睫毛很長，像月球上環形山投出的陰影。她穿一條裸色紗裙，皮膚很白，白過餐桌上盛甜點的瓷盤子。一雙棗紅色芭蕾舞平底鞋，是身上唯一跳躍的顔色。她一攤手，看看和迎賓經理争執不下的兩位男生，又看看楊一鳴和梅瑞蒂斯兩人，露出很無辜的表情。

“對——不——起。”女生比劃口型。

聽那邊三人吵吵鬧鬧，背後卻藏了這樣一位可愛的女生，楊一鳴突然有些局促，不知道如何應對。

“他們倆是你朋友？”梅瑞蒂斯也看見了她，居然先接話去。她指向兩位男生問道。女生用力地點頭，短發撲到小臉上。

“嗨，那沒關系，你和你朋友一起過來吧。”梅瑞蒂斯阻攔住還在陷于糾纏的迎賓經理，招呼女生和她朋友說：“沒關系，他們隻是想拍一張合影，不會太影響我們的。而且攔在這邊吵鬧，反而會讓其他客人覺得煩躁吧。你說是不是，一鳴，合張影OK的吧？”

梅瑞蒂斯的臉因爲席間喝了兩杯紅酒，而微醺泛紅，但不知道是因爲看着她，還是被問到的這個問題，楊一鳴反而覺得自己的臉也紅了起來：

“OK…吧…”

“真的可以嗎？”小女生往前探了一步：“實在很不好意思，我也是你的球迷一鳴，但我其實不想讓朋友進來打擾你們的——打斷你們約會的用餐，真的太抱歉了。”

“對對對，我們是你和火箭的鐵杆！”

“實在是忍不住，才一定要沖進來碰碰運氣的！”兩個男生掙脫了經理的環抱，再次蹿到女生前面。

“沒關系啦，反正我們也真的已經吃完了。”梅瑞蒂斯繞過擋道的男生，把空空如也的盤子側給女生看。她似乎很喜歡這位不速之客，直接還要伸出手拉她：“快來一起拍張照吧，我們也很無聊呢。經理，能麻煩幫我們把桌上收拾一下，再幫我拍張照嗎？”

“好！”迎賓經理倒是很職業，态度轉了180度，變得飛快。

“那我們再看一下拍照怎麽坐吧。要不然兩個男生挨着我，姑娘就坐在一鳴他那邊吧。然後我們這邊往左側身，一鳴你們那邊往右側身，這樣正好是一個弧度，可以全部拍進來呢。”

“啊，我和一鳴坐一邊嗎？這不太合适吧。”女生把右手食指抵在嘴唇邊，害羞得不敢挪步。

“唉，沒事的啦。我叫梅瑞蒂斯，你的名字是…？”梅瑞蒂斯見女生踟蹰不前，隻好自己從椅子上起身，把手伸到她面前。

“啊…你好！我的名字是陳若绫，英文名字就叫Lynn（琳恩）…”女生陳若绫趕把右手從嘴邊拿下來，在紗裙上輕輕摩挲，然後和她握住，“很高興認識你…”

“也很高興認識你！你的名字真好聽，RUO-LING。快坐下吧——”梅瑞蒂斯把她一屁股按在楊一鳴身邊的空座位上，一邊說：

“準備好哦，馬上就要拍照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