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頓火箭105比108在加航中心輸球給東部第一的多倫多猛龍隊，終結了十七連勝後，楊一鳴突然感覺到從未有過的疲憊。

5.4秒，他邊線内接球，頂開防守人手遞手把球交給阿裏紮，阿裏紮運球到三分弧頂，哈登的啓動稍微慢了一些，不得不繞到三分線外兩步遠才接到球。楊一鳴在右側45度做好了接球準備，但哈登還是選擇自己強行出手。眼睜睜看着籃球劃筐而出，楊一鳴退後一步，癱坐在場邊技術台上。

1/

“一鳴，走吧。”捍衛了主場的猛龍隊球員在場地中心瘋狂慶祝，還沒人顧得上和火箭隊員互相問候，保羅看見坐在技術台上的楊一鳴，就先走過來對他說：“一場常規賽而已，我們會赢回來的。”

楊一鳴沒有說話，眼神盯着計時器紅鍾發愣。

“怎麽了？怪最後一球詹姆斯（哈登）沒傳給你？如果換做我，我應該會選擇傳球。”保羅當時站在楊一鳴同側的底角，他應該是很清楚地看到了對方露出的空位，他以爲楊一鳴直勾勾地盯着籃筐的方向，是懊悔自己沒有接到絕殺球的機會。

楊一鳴搖搖頭。他手撐住技術台，想要支持身體站起來，但沒想到右腳腳掌剛一觸地，就有一股酸麻順着腳底闆一路傳上來，在小腿腹處擰成一根筋。他低嚎一聲，跌回到技術台上。

“抽筋了？”

楊一鳴咬牙點頭，額頭滲出冷汗。

他其實不确定是不是腿抽筋，因爲沒有任何過往經驗可以參考。以前在國内訓練的強度大時候，總有隊友抽筋倒地的，但他就是從來沒抽筋過。天生神力也罷，體質超人也好，總之他一直很好奇讓隊友們疼得龇牙咧嘴的“抽筋”到底是什麽神秘玩意。但看起來，他今天也領教上了。這滋味，不好受！

保羅沖球員區的于小春打招呼，後者很快跑了過來，左手攥着手機，右手拿着功能飲料佳得樂，肩膀上還搭着條吸汗毛巾。

“裝備倒是很全啊。”保羅打趣于小春的行頭，轉而又問楊一鳴：“還疼嗎？”

他點頭，努力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腿…動不了…”

“嗯。”保羅示意于小春把佳得樂遞給楊一鳴，一邊說道，“先喝口水吧。小春，你幫他慢慢把籃球鞋解開，脫下來。”

于小春照做了。他蹑手蹑腳地解開楊一鳴籃球鞋的鞋帶——今天他穿了一雙湖藍色的耐克Hyperdunk，鞋幫很高，盡管于小春已經盡量動作輕緩，但從腳跟上把鞋摘下來的時候，楊一鳴仍忍不住沖他吱哇亂叫了一番。

“好了好了，你已經難道就沒抽筋過嗎？”

楊一鳴使勁搖頭。這邊保羅又招呼了隊友卡佩拉，讓他從背後架住楊一鳴的咯吱窩，他自己用左腳支撐，順着技術台滑到地闆上躺平。

“忍一下啊，可能會有點疼。但馬上就好了。”保羅親自上陣，把楊一鳴的右腳抵在腹部，讓他把腿伸直，然後就着腳弓的反方向按了下去。

一陣比剛才抽筋時更酸麻的力道傳遍楊一鳴全身。他手死死按住地闆，忍着不出聲。酸麻過後，剛才還麻木失去知覺的腳掌恢複了原樣，舒爽自由的感覺擴散開來。

“好了，克裏斯（保羅），太爽了。謝謝你。”楊一鳴掙紮着要從地闆上坐起來。讓球隊的老大給自己按腳，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稍微等一下，别着急！”保羅示意他保持平躺的姿勢，一邊手法娴熟地從跟腱到腿腹給他按摩放松。

“謝謝。克裏斯，讓小春來吧。”楊一鳴愈發不好意思了。

“沒關系。他弄不動你吧。”保羅假裝居高臨下地瞥了于小春一眼，于小春被弄得也有些手足無措。他跑回火箭隊的休息區，又找來另外一條毛巾，等在保羅旁邊。

“感覺好多了，克裏斯。”

“不麻了？”

“嗯，腿又回來了。剛才也不知道是怎麽了，突然一下子…”楊一鳴捂着肚子，憨笑說。

“沒事的，你這情況在我們身上都發生過。我自己也是久病成醫了。”保羅把他的腿緩緩放到地闆上松手，于小春趕緊給CP3呈上毛巾。

“你再休息一下吧，一會更衣室見。”保羅擦着汗，關照道。另外一邊卡佩拉閑不住打趣，說：“能行嗎？要不要我留下來觀察一下，省得離場的時候另外一隻腳又抽了…”

“快走吧你！一會你給我等着，加練投籃啊！”

卡佩拉假裝沒聽見楊一鳴的挑戰，追上保羅和前面的火箭隊隊友，消失在球員通道裏。

2/

在地闆上又休息了大概一分來鍾，楊一鳴感覺右腿無礙，也站起身，準備離場。

球場裏，火箭隊的球員和工作人員幾乎已經走光了，剛剛慶祝完的猛龍隊球員正要離開，喧嚣的球迷也開始慢慢退場。但見楊一鳴從地闆上重新站起來，正在離場的球迷許多停下腳步，爲他獻上一輪掌聲。楊一鳴擡頭環視四周，發現給他鼓掌的不僅有多倫多爲數衆多的華人，也有白人和黑人面孔。

猛龍隊的主将10号德瑪爾-德羅贊主動走到楊一鳴面前，與他擊掌。

“打得不錯啊。防守很厲害。”德羅贊今天是楊一鳴嚴防死守的主要對象，全場取得23分7個籃闆，确實命中率和得分數都不如平常。德羅贊一邊誇獎楊一鳴，一邊讓他留在身邊，兩人齊頭往更衣室走去。

楊一鳴低着腦袋回答，語氣有些懊惱：“啊…可是你的最後一投，我還是沒防下來啊。”

當時哈登剛剛後撤步投進扳平三分，回過頭來德羅贊持球單打，執行這關鍵一防的就是楊一鳴。他在左側禁區外給德羅贊制造了重重阻礙，用身體頂，下手掏球，後者背身運球連續改變方向都沒有騙開楊一鳴，甚至在某個瞬間幾乎丢球。但沒想到就在這樣極限的情況下，德羅贊還是在底線位置翻身後仰出手，楊一鳴的手指都快戳到他的眼睛，但球依舊如精确制導的地對空導彈，劃出一道拱門輪廓，空心入網。

德羅贊沒有回話，隻是淡淡一笑。他換了個話題：

“剛才怎麽了，抽筋了嗎？”

“嗯。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以前沒發生過。”楊一鳴指了下自己的右腳，颠了一步，确認腿已經無礙了。可是沒想到他在黑暗的甬道裏一跳，擡起頭的時候居然覺得有些暈眩，停着扶了一下德羅贊，才穩住身體。

“不好意思。”站穩的楊一鳴，趕緊把手撤開。

“沒事，你大概就是累了。來趟加拿大挺不容易的，你是個新人，适應一下就好了。”

德羅贊的寬慰确實有幾分道理，火箭隊這次客場之旅從休斯頓出發，先深入美國腹地的俄克拉荷馬州，又背靠背轉戰密歇根湖畔的密爾沃基，隻休息了一天就穿越北境登陸多倫多，最後還要先在德州的鄰居達拉斯踩一腳，才能回到主場。不光路程遠賽程緊，每個對手都還是難啃的硬骨頭。平常的客場之旅妮娜還會和他們同行，幫助楊一鳴做體力恢複，但這趟她死活不肯從溫暖的休斯頓“落難”到風雪嚴寒的多倫多，本來楊一鳴也以爲體力足夠支撐全程，但沒想到…

看起來德安東尼教練關照他的“韬光養晦”之計，還真是很有必要呢。

“嗯，NBA的強度确實很大，但我會适應過來的。”

“我相信你會的。”德羅贊和楊一鳴一起走到了通道的盡頭，兩隊的更衣室分别在兩邊，他們停住腳步，就要此分道揚镳。

“那就下次再見吧。”

“希望是這個夏天前！”德羅贊說完，楊一鳴先是一愣，但馬上又反應過來。德羅贊是說，希望夏天到來前，雙方能在這個賽季總決賽的舞台再次相遇吧。

“一言爲定！”

楊一鳴望着“北境之王”的背影走遠，口裏輕聲念道。猛龍隊今天破例穿了一件黑色金邊的特别版球衣，10号的球衣套在德羅贊黝黑的皮膚上，還挺像最新漫威電影裏黑豹的振金戰袍。楊一鳴摸了摸自己的右腿，心想“一定不能讓它拖了我的後腿”，又心想“應該讓妮娜和我在達拉斯彙合”，最後心想“我該不會是遇到新秀牆了吧”。

但最終他除去了這些雜念，心中燃起熊熊烈火，轉身走回客隊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