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洛杉矶全明星賽替補名單公布的這晚,楊一鳴接到一通令他不寒而栗的來電。
電話的裏人聲經過特别處理,分辨不出說話人到底是誰,有點像恐怖電影電鋸驚魂裏的那個面具玩偶角色:眼珠黑中透紅,臉上有兩顆螺旋狀的腮紅,隻有下巴會機械地張合,常常騎輛兒童自行車。對,就是那個角色,而就連令人害怕的原理也都如出一轍。面具本身隻是個遊戲中的道具,真正讓人膽戰心驚的是面具後的幕後主使。
那個策劃了所有殺人困局但沒人見過真面目的本尊。
那個躲在面具和錄像背後,就能把所有人的身世和命運玩弄于股掌的“豎鋸”(jigsaw)。
他會是誰?
1/
還被這通電話震懾的楊一鳴走回到租住的住處,正好于小春也在客廳裏看電視打發時間,觀察到朋友的表情有些失魂落魄,他就問道:“一鳴,你怎麽了?怎麽好像丢了魂?”
“哦,小春,你在看電視啊。”
于小春瞥了眼電視,又望回楊一鳴,那意思仿佛說“這不是明擺着的嘛”,但他沒有這麽說,隻是追問了一句:“你到底怎麽了,今天的訓練量有點大?冰箱裏還有吃的,你熱一下就能吃。”
“不,我不餓,我在健身房吃過了。謝謝。”楊一鳴把運動包丢在地上,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于小春能聽見他直接把一整杯水都大口喝掉,然後又倒了一杯,才重新走出來拉出一把客廳的餐椅,坐下來:
“我接到一個很奇怪得電話。”
“電話?你這家夥不會也接到前女友的電話了吧?”于小春之前接到了初戀女友唐雯的電話,這幾天心情終于能平靜一些,都可以拿這事開玩笑了。
“才不是那樣。”楊一鳴盯着水杯發呆,杯子中心有個小的漩渦,可能是倒水時水流沖擊形成的:“首先性别就不對。至少,我覺得不對…”
“什麽意思,你連對方是男是女都搞不清嗎?”于小春心裏想的是雖然楊一鳴的英文能力并不算出色,但講話人的性别總還不至于分辨不清楚吧。
“不,我的意思是…打電話來的人好像用了什麽聲音處理技術,有點像柯南和電鋸驚魂裏那種…”楊一鳴努力咽了口口水,“我根據打電話的内容猜測是個男性,可能是我的同行,籃球運動員。但是你知道嗎,我其實也不敢确定。”
“哦?電話到底講了什麽,你快跟我講講。”被楊一鳴這麽雲裏霧裏地一描述,于小春反而頓時來了興趣。
“嗯。我就怕和你講不清,所以把電話的後半段錄下來了。你聽聽吧,也給我些意見。”
楊一鳴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擺在餐桌上,播放起那段錄音:
“…入選全明星是你得到的榮譽,不管你是怎麽得到這份榮譽的。”
調低電視音量,那個詭異生澀的嗓音在空蕩的客廳空間裏響了起來。
2/
兩個人把這則來電反反複複聽了三四遍,沉默無言。
聽到第五遍的時候,楊一鳴終于按捺不住,按下錄音播放的暫停鍵,問道:“所以小春你也聽了,你怎麽看?”
“我…”于小春欲言又止。
“沒關系,你想到什麽,就一點點來說。”楊一鳴看透他的心思,鼓勵道。
“好…”于小春整理了一下思路,陳述道:“首先我覺得你的判斷肯定沒有錯。打電話的自然應該也是一位籃球選手,你的同行。這一句,‘…所以我要恭喜你,我爲你高興。高興你取得的成績已經如此之高,如高山仰止,以至于當任何人超越你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感慨,原來征服高山的人更加偉大,更值得敬仰’。這明顯是一番運動員才會說的挑戰宣言。隻有心理素質頂尖的運動員,才會一邊恭維自己的對手,一邊用打敗偉大的對手做爲激勵自己的目标。能說出這樣話的人,絕非一個普通人,至少是一個職業球員。”
“嗯,我也這麽覺得。還有什麽嗎?”
“然後是這句,‘入選全明星是你得到的榮譽,不管你是怎麽得到這份榮譽的。它已經像印章一樣烙在你的身上了。未來任何人聊起你,評價你的職業生涯,都會說,這是一名新秀賽季就能入選全明星的球員,這是别人比不了的’。這裏有兩個疑點,一是對方似乎對你入選全明星陣容心有不甘,甚至有所質疑,可能他是不滿意你通過對中國球迷拉票這種行爲?但是不管是妒忌還是質疑,對方似乎又對‘一名新秀可以入選全明星’這件事情耿耿于懷,顯得十分介意。他甚至還進一步說到,‘這是别人比不了的’。是誰比不了?自然是其他沒有資格入選的新秀。所以我推斷他可能也和你一樣,是一名17屆的新秀球員!”
“哦?經你這麽一說,好像還真的有些道理。”楊一鳴喝下口水,肯定了于小春的猜想,“果然動腦子這方面還是你更厲害。還有什麽推理嗎,小春?如果真的是我們同屆的新秀,那會是誰?!”
“這…我就真的想不出來了。”于小春面露難色。這段錄音他已經翻來覆去聽了很多遍,但要說今年的新秀裏誰可能打這樣一個電話下戰書,他真的是毫無線索:“我覺得其實每個新秀都有可能,畢竟你這次入選,總會有人覺得有争議,有拉票的嫌疑。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說的話,可能本來有望入選全明星但最終失之交臂的新秀,更有可能吧。但真的,所有新秀都洗不掉嫌疑…”
“不不,我還是覺得你前半段推理更有道理。如果對方這麽介意我的全明星首發身份,那他一定和這次投票也有關系。更何況在今天這個節骨眼,他一定是剛剛知道自己落選了全明星替補名單…”
“如果這麽說的話…”
“上一輪投票結果的名單還記得嗎?!”
“記得,那就隻能是他們四個中的一位了!”
賈森-塔圖姆,波士頓凱爾特人,東部前場第七名。
本-西蒙斯,費城76人,東部後場第三名。
凱裏-庫茲瑪,洛杉矶湖人,西部前場第八名。
郎佐-鮑爾,洛杉矶湖人,西部後場第七名。
于小春在筆記本電腦上敲出四個人的頭像和數據資料,并排列在一起,推到楊一鳴眼前:
“你看誰的嫌疑更大?”
楊一鳴浏覽着這四張和他一樣略顯年輕青澀的臉,努力試圖把它們和電話錄音後那個機械生硬的聲音聯系起來:
“你不知道我是誰。…我會戰勝你——從今天起,我會變得完全不一樣。我會在高山上烙上我的印記。”
到底是誰,要隐藏身份,不但要打敗自己,還要像征服者對待失敗的戰俘一樣,給對方烙上恥辱的印章呢?
這絕不是一封普通的挑戰書。
這是一封你死我活的戰争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