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美蘭說:“有你這般明智,以後那位姑娘嫁給你,定有享不完的福份。”說着,歎了口氣。
陳百萬見黃蘊山天天都在送飯。心想自己送飯那陳美蘭門都不開,這黃蘊山定有什麽高招于是他事先埋在那裏,看看這黃蘊山是怎麽搞的。
将近中午,黃蘊山來了,他先在石門前敲了二下,接着他清了清嗓子唱:
“天上落雨地下涼,吃碗冷飯來望娘。
娘見囡兒天上落,嫂見小姑皺眉頭。
囡見親娘哭斷腸,阿娘逼我嫁仔丈。
仔丈吃喝嫖賭全,家裏亊體沒商量。
家私不顧全敗掉,剩間屋殼度時光。
阿囡今日來望娘,有面無臉羞見娘!”
……
唱着,黃蘊山淚水不知不覺流岀來了。
石門開了,陳美蘭說:“快進來,快進來。我說你以後少唱這些凄涼的山歌,我們都要向好的地方想。你家境不錯,我雖然有些落魄,但很快就會成爲過去。”她說着,眼淚象斷了線的珠子……
陳美蘭吃了飯。黃蘊山要回去了,陳美蘭把他送出山洞,替他理了理衣服說:
“你别都往凄苦方面想,我們應該向好的方面想,山歌要唱也就唱開心一點的,記住吧。人生的苦都是暫時的。”
他倆雖非夫妻,但卻如此恩愛,把埋伏在不遠的陳百萬看得牙齒癢癢,想罵娘;看得手也都開始癢癢起來,真想把黃蘊山這小子揍一頓,以解心頭之恨!但是他的心還是強忍住了。
太陽快下山時,黃蘊山送晚飯來了。他在石門上敲了三下,接下開始唱起來:
“二鬥粗米租三年,男兒身價不值錢。
爲救嗷嗷小弟妹,長兄租身離娘邊。
離娘邊,離娘邊,禍福放一邊!
留性命,留青山,指望他日翻一翻!
待得三載勞役滿。父母弟妹見勿難!
……”
黃蘊山唱着,唱着,思緒萬千,他曾經替人放過牛,當過長工,奴役之苦他何償沒經曆過呢?這些經曆,有好的,有不好的,一幕一幕在他腦海中閃現,他在不知不覺中已淚流滿面。
石門開了,陳美蘭從裏面出來,看得出她在洞裏是哭過的。剛擦了淚出來,黃蘊山迎了上去說:“快拿進去吃,好一會了,可能都有些涼了。”
其實當黃黃蘊山唱着這歌時他早已淚流滿面了。艱辛的生活培養了她好強的個性,在别人面前她很少流淚。總是保持着開朗愉快的心情,但是剛才的歌聲雖然唱的是男子境遇,跟她眼前的情境有什麽兩樣呢?聽了不覺凄然淚下。
陳小娃流着淚講到這裏,觸景傷情,哽咽着講不下去了。金滿倉說:
“我們現在不是也如同租給人家一樣嗎?……”說着不禁心潮起伏,哭将起來。也不知哭了多少時侯,他們才慢慢平複下來,陳小娃又開始接下講:
陳美蘭吃了飯,黃蘊山收拾碗筷就下山了,陳美蘭轉身關了石門,開始織布。
陳百萬,把一切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把山歌都一一記着,讀背。再學會唱。春去秋來冬又至,山區的冬天似乎來得特别早,陳百萬終于把這些山歌都學會唱了,于是,他便躍躍欲試,一天他起了個早,冒着嚴寒開始嘗試一下了。唱道:
“二鬥粗米租三年,男兒身價不值錢。
爲救嗷嗷小弟妹,長兄租身離娘邊!
離娘邊,離娘邊,禍福放一邊!
留性命,留青山,指望他日翻一翻!
待得三載勞役滿,父母弟妹見勿難!
……”
陳美蘭剛起來,又沒人敲門,就聽有人唱起山歌,她一聽程序不對,肯定是陳百萬又來騷擾了。于是不予理釆。
陳百萬見陳美蘭勿開石門,以爲唱錯山歌所以又唱第二支山歌了:
“天上落雨地下涼,吃碗冷飯來望娘。
娘見囡兒天上落,嫂見小姑皺眉頭。
囡見親娘哭斷腸,阿娘逼我嫁仔丈。
仔丈吃喝嫖賭全,家裏事體沒商量。
家私不顧全敗光,剩間屋殼度時光。
阿囡今日來望娘,有面無臉羞見娘!”
……
陳美蘭聽了第二支山歌後終于明白門外确确實實是陳百萬。因爲黃蘊山與陳美蘭約定送早飯敲門一下,接下唱山歌;中午敲門二下,接下唱山歌;晚飯是敲三下接下是唱山歌。山歌随便最好不要太悲傷那種,所以,黃蘊山努力着換了幾次總不盡人意。
陳百萬見陳美蘭沒理采她。準備打道回府了,可就在這時,黃蘊山提着早飯來了,陳百萬急忙躲在一邊。隻見黃蘊山走到石門前,敲了一下門唱道:
“杜鵑鳥哎叫落洋,放牛娃兒哭親娘。
自已親娘多少好,讨個後娘硬心腸。
杜鵑鳥哎叫落洋,放牛娃兒問後娘。
那株毛竹好做羅,那株毛竹萬年長?
杜鵑鳥哎叫落洋,唱支山歌勸爹娘。
自古苦難出孝子,含口寵兒變畜牲。
哥弟都是親娘生,手心手背要一樣。
杜鵑鳥哎尾巴長,死了親娘寵後娘。
問爹爲啥心各樣,那個不是爹爹生?
杜鵑鳥哎尾巴長,問爹爲何心兩樣?
前娘兒子去放牛,後娘兒子讀書郎!”
………
陳美蘭把石門開了,把黃蘊山讓進洞裏。黃蘊山拿出飯,盡他都用棉襖包着但飯菜都不太熱了。吃了飯後,陳美蘭說:
“今天一早陳百萬又來糾纏了,她在外面學着你的聲音,唱着你同樣的山歌。但是他不懂暗号,被我識破。”
黃蘊山說:“你隻是分外小心不可大意。”
陳美蘭說:“你也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尤其是夜間要分外小心。現在天氣冷得這麽快,出門要多穿衣。今天下午可要起西北大風了,你特别要注意。上午千裏眼和順風耳來運布匹時涚過,今晚氣溫将會驟降,……”
陳美蘭吃完飯後,黃蘊山就收拾碗筷下山了,說是中飯早些做,晚飯天冷也可早些。
晌午時分,黃蘊山把飯送上來讓陳美蘭吃了。陳美蘭說身體不太舒服。黃蘊山一摸她的頭燙很怕人。他對陳美蘭說下午就别幹了。我給你搞點藥,送晚飯一起拿上來。
傍晚時分,黃蘊山把晚飯送上來,敲了門,山歌唱了一遍又一遍,終于都沒人開門。……
第二天,當人們發現黃蘊山時,他站在離石門不遠的地方,身上已結了一層厚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