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寡婦見他執意要跟他的叔叔商量,也隻好随他。
陳光明找了陳員外說:
“叔,我想娶陳寡婦了……”
“你說啥?再說一遍……”
“我想娶陳寡婦爲妻……”陳光明期期艾艾地說。
“你是怕娶不上媳婦還是怕天下沒女人啦?在這陳家灣地面上我陳員外可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沒想到竟出了你這麽不争氣的侄子,真讓我臉面丢盡,……”
“叔她可是有身孕的人啦!……”
“有身孕也不行!常言道:‘大姑娘生兒天子,寡婦生兒該死!’誰讓她不守婦道!”
“叔不是她不守婦道是我……我……”陳光明正期期艾艾地說。
冷不防陳員外一個巴掌打在陳光明臉上罵:
“你這小兔崽子長出息啦,玩起女人起來啦,而且玩的還是寡婦!看我不打死你這兔崽子!”
“叔,我真的離不開她,你打我也好,不打也罷,我都離不開她,她肚子裏孩子都有了……”
“我給她一筆錢,讓她堕胎吧。讓她識事務些别不知好歹。反正現在還沒人知道,悄悄的,把身保養好。……我也不想爲難她了。”
陳光明從陳員外家出來,心裏煩得得很,但又沒辦法,人家是長輩,而且受父親臨終的囑托。他有管你的資本。如果過于固執又怕叔叔會對陳寡婦下毒手。叔叔最後一句話讓他心驚:“我也不想爲難她了”,他不知道叔想爲難她,會用什麽手段。……
那天夜裏他失眠了。他這輩子太不幸了,年幼喪母,他爸寵着他和弟弟,怕他倆委屈而不再娶。過份的溺愛,使他倆養成了懶隋的脾氣。從此也成了遠近聞名的懶漢。他也太不懂事,整天和弟弟打打鬧鬧。待他梢董事些,爲時己晚,父親離他已去。這也是成了他終身的遺憾。躺在傍邊的弟弟陳光輝,正鼻息如雷,這傢夥比自已更混混沌沌,整天無所事事,隻因是父母雙亡,弟兄相依爲命,自己也是寵着弟弟,凡事都遷就與他。
窗外,不厭其煩的蟋蜶聲傳了進來,紡織娘也不失時機地演奏着,偶爾還夾雜着凄厲的夜鷹叫聲。他再也無睡意了。人生如杯苦酒,得讓人漫嘗苦的滋味。
他慢慢地起來,輕輕地打開房門,門外一片漆黑,天空繁星點點,銀河橫斜。他不知明天怎麽面對陳寡婦,他心很亂,他想哭!
第二天一早,他去田裏,陳寡婦已在那裏了,他迎了上去,摟着她。陳寡婦問:
“你叔跟你怎樣說?”
“我還沒碰上叔呢,昨天去了他家,他不在。”陳光明不敢說,怕她受不了。他避開說别的:“這水還可以吧?夠滿不?”
“水夠滿了……昨晚我睡不着,想……”
“我也是,晚上我就住你家吧?”陳光明說。
“要是你叔知道……”
“管不了那麽多了,走一步,算一步。”陳光明想,自已的日子自己籌劃着,關人家屁事。
可是事情的發展并不那麽簡單,那天下午,陳員外戴着舊草帽來到陳寡婦家。陳員外說:“我跟陳光明他爸是親兄弟,受陳光明他父親臨死時的囑托,他把陳光明,陳光輝托付與我,所以,陳光明的事,我有權幹預,你與他不合适!爲此,我準備了一筆錢,給你,把小孩子打掉吧!……”他說完,走啦。竟把那頂舊草帽忘在那裏。
那天夜裏,陳光明去了陳寡婦家。陳寡如把一切都告訴陳光明了。陳光明說:
“我們走吧,到很遠很遠的地方生活。”
陳寡婦說:“這可能嗎?你幾乎是身無分文,雖然,我有些積聚,但一到新的地方,一購置房産,所剩無幾,今後怎麽生活?如果我們在這裏,房産現成,那些積聚可夠我們這輩子化的。”
這倒也是。但要是不走,世俗的眼光,輿論的壓力将壓得他們擡不起頭來。這又使他們感到無奈和無助,那天夜裏他們就在這種氣氛中度過。
但事情并未就此結束。過了兩天,鄰村的王媒婆帶着一位美貌可人的姑娘,路過陳寡婦家,打聽陳光明的住處,說是過來相親的。這不得不讓陳寡婦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可巧的是,陳光明這幾天,象失蹤了似的從沒露面過。這又不得不使陳寡婦頓生疑窦。
陳寡婦感到無比的失望與無助。她自思自己前世未修師遭受喪夫之痛,後遇伍同仁她又想撐起生活的風帆,沒想到現實的生活再次将她的希望擊破,這伍同仁竟是官府的要犯。還因小弟弟而使她和姐姐失情,從而失去唯一的親人;現在命運再次讓她和陳光明相遇,而且又有了二人愛情的結晶。然而陳光明的失蹤使她馬上從希望的頂峰跌落下來。人生活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盡管陳光明象失蹤了似的,但是她還是不相信陳光明會變心,因爲,她們是真心相愛的呀。現在不來見,下午定會來;下午不來明天定會來。……
然而,兩天過去了,不見陳光明蹤影;三天過去了,還是不見陳光明來;到了第四天,她相信陳光明會來的,因爲,她昨夜夢見他了,他說馬上會和她見面的,所以她信他會來,上午很快過去了。她隻好把希望寄托在下午。然而下午也很快過去了。她終于失望了。有人說過做夢是相反的,她信。
那天夜裏,她幾乎一夜未睡。往事在她的腦海一幕一幕閃現。做人太不易了,人生一輩子,深一腳,淺一腳,步步皆故事。她想,活到現在,也讓她真正懂得人間緣,善一段,惡一段,段段皆是注定;人間的事,明白一陣,糊塗一陣,陣陣都有因果。她想自己不幸,但沒有錯,要說錯,那就是錯爲寡婦!從而被世俗認定低人一等,或剝奪了愛的權利和自由。做人已沒有意義了。她恨這世界,更恨陳員外!……而陳光明,他一定有他的苦衷和無奈,……
第二天一早,她洗了澡,換上新衣,她把自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不願自己灰頭土臉地離開這個世界。
陳寡婦吃了一點早飯,掃陳員外的那頂舊草帽揣在懷裏,走過自已的兩畝水稻田,盡管多日未來,但田水還是滿的。就在這水田的堤岸上,陳光明和自己曾躺着數星星。而這一切都将成爲過去了。穿過這堤岸,就開始上山了。不遠處的山崖一面是陡峭的懸崖崖頂上的不知名的灌木叢開滿着鮮花,按理,象她這樣的年齡也應該有花樣的年華。而她沒有。呼吸一下沁人肺腑的花香成了她今生再後的願望。
山下幾個人在大呼小叫着向山上沖,但這一切對她來說已無關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花香,縱身跳下懸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