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城安頓下來後,李孑就琢磨着該怎麽去見陳修一面。
聽說陳侯府門第高,她要是貿然遞帖子,無甚身份到了門房那裏估計也就用來墊桌腳的份。
糾結了一頓飯的功夫,李孑果斷選擇順其自然。
畢竟她來雍京還住進内城,應該瞞不過有尋螟哨的虞懷。
要是他主動過來找自己,就讓他當個傳話的好了。
給想到這麽個絕妙主意的自己點了個贊,李孑帶着三小隻開始了她的‘故地重遊’之旅。
她也并非漫無目的,被她壓下去的那些負面情緒裏,總會時不時‘告訴’她的身體,哪些地方是原本的李孑所熟悉的。
不過。
這股情緒引領她過去的地方着實有點怪。
城郊的小山頭,瀾江邊上的船塢,還有破破爛爛的書館,這些都還好。
但外城的破廟,緊窄小巷裏破舊的院子,又是什麽鬼?
以原身信國公府二小姐的身份,怎麽想都不像是會去到這些個地方!
直覺告訴她。
這裏面絕對有情況。
于是李孑便開始了一番尋找秘密之旅。
到了小山頭,覺得可疑的地方就挖一挖。
然後她回家的時候手裏多了一個滿是銅鏽的小箱子。
到了船塢,看見覺得順眼的船隻就花錢上去坐一坐。
然後她就遇見了一個撐船的啞巴姑娘,送給她了一枚鑰匙。
到了書館,覺得順眼的書冊就翻一翻摸一摸。
然後她在幾本殘破的書卷裏面,找到了幾張包裹在書頁夾層的紙張。
到了破廟,遇見一群餓得直哼哼的小乞丐。
然後她去城裏找了一家包子鋪,包了一籠包子回來。分發下去後,她被裏面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大的叫住,“五年前,有個蒙面的姐姐告訴我,以後會有一個姐姐到這個破廟裏來,也會給我們每個人三個包子。如果她來了,就把藏起來的東西給她。”
李孑全身一震,想也沒想開口問道“什麽東西?”
那孩子放好包子,跑到佛像後面,掀開一塊破舊的木闆,跳下去蹲在地上摸了一會,站起來時手上多了一個沒有鎖的木頭盒子。
李孑把上頭的灰塵清理幹淨,才看出來這是一個大号的魯班鎖。
拆解難度也是最高的那種。
最後去的是小巷子,那處院子她之前去的時候已經查清楚是一個老婆婆帶着一個小孫女居住。
上次她隻是在門外駐足了片刻,這次她去到門前,把門敲響了。
過了好一會,門内才傳來慢吞吞的腳步聲,随後年久失修的木門吱嘎着慢慢打開,露出一張遍布滄桑滿是愁容的面龐。
“姑娘,您找誰?”
李孑還未回答,老婆婆身側探出來一張怯生生的小臉,柳眉彎月眼,秀挺鼻子櫻桃小唇,是個實實在在的美人坯子。
李孑朝小姑娘露出一抹友善的笑,擡眸回答道“婆婆,我正巧路過附近,有些口渴,所以想來讨碗水喝。”
“這樣啊,那姑娘進來吧!”
李孑道了謝,進了院子才真的認識到這個家裏有多破敗。
她被讓到正房,旁邊就是廚房。
她看見那個小姑娘找了家裏缺口最少的一隻碗,倒了一碗水後老婆婆又往裏面放了一勺糖,見孫女眼巴巴地看着就把手往她嘴唇上抹了抹,小姑娘頓時一臉滿足的甜笑。
李孑看得心裏突然覺得有些酸脹。
那碗水被遞到手上,聽到對面的小姑娘悄悄咽口水的聲音,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喝下去了。
臨走時,李孑悄悄往碗底塞了一張折疊起來的銀票。
“多謝婆婆款待,糖水很甜!”
第二天,她忍不住心血來潮又來了巷子。
進到巷子裏的時候,一輛馬車正好從巷子裏面駛出來,李孑退到一邊避讓,在馬車經過的時候,又猛地擡頭看過去。
車裏有一抹淡淡的血腥味。
不過到底事不關己,馬車離開,她擡腳朝昨天的婆婆家裏走去。
到了近前,卻見往日都是閉着的大門今天卻是大大敞開,其中一扇大門搖搖欲墜。
她擡腳踏進院子,面色猛然一變。
疾步到了昨天來過的正房裏,俨然看到了衣服土匪過境的景象。
“婆婆?”李孑聲音有些抖。
“姑,姑娘!”
聽見微弱的聲音從門後傳來,李孑跑過去猛地拉開門,擡眼就見昏暗一片的屋子内,那位昨天還對她笑容慈藹的婆婆,此刻趴在炕上,頭上一大片血迹,面如金紙,呼吸逐漸微弱。
“婆婆!”李孑箭步跑過去,慌忙環顧四周想要找夢包紮傷口的東西,沒能找到幹脆彎腰準備把人抱起來,“婆婆,堅持住,我帶您去找大夫。”
她的袖子被死死扯住。
“婆婆?”
“别,老婆子堅持不住了,姑娘,我家長安,長安她······”
李孑心頭一跳,環顧四周後手指又是猛地一僵,“長安呢婆婆?”
“馬車,快,馬車,馬······”
“婆婆,婆婆!”
李孑雙手覆在婆婆面上,想要合上婆婆還沒來得及閉上的眼睛。
然而,死不瞑目。
眼睛無論如何都合不上。
李孑深吸一口氣,把旁邊的被子給婆婆匆匆蓋上,出了院子後也顧不得這一片是有沒有人了,直接運起元力,循着之前那抹血腥味追了上去。
屋頂,鬧市,馬車,再顧不上周遭的驚呼聲連連,眉眼一片冷沉。
内城一小巷。
有一輛馬車拐過一道彎。
裏面隐隐有聲音傳來。
“劉兄,别說這丫頭生得可真标緻,長大了絕對是個傾城大美人。”
“嘿嘿,你劉哥我什麽時候看走眼過。不過這丫頭還太嫩了點,等再有個兩三年,徹底長開了,那才是絕色。”
“就是這看得吃不得,讓我有些心癢癢啊!”
“兩年功夫還等不了,這兩年咱們好吃好喝養着,等到時候,就是咱們倆采摘美味果實的時候了!”
“嘿嘿,劉兄說的極是。”
猥瑣的笑聲到了一半,正在行走間的馬車是猛地一停。
馬車簾子被掀開,探出一張胖的幾乎看不出五官的臉。
張嘴便罵道“劉二,你他娘的怎麽趕的馬車?”
“梁公子,”劉二手指抖啊抖,指向馬車前面,“不是小的突然要停車,是有人攔路啊!”
“我倒要看看誰敢攔小爺的路!”梁奇喝出聲,擡頭努力瞪開他那雙被肥肉擠壓地快要看不見的眯眯眼,“你知不知道小爺我······”
後面直接啞聲了!
“哎呦,美人啊!”他說着迫不及待地往車廂外面挪,本來笨重的身形這會出奇得靈活,劉二伸手欲把人給抓住給抓了個空。
這位攔路的美人是個練家子啊梁公子!
李孑眉眼一片冷厲,在對面那個胖豬跑到自己面前的前一秒,撩起袍子直接一腳踹出。
在人倒飛出去的同時腳步一跨,身形跟着拔高,把還沒反應過的車夫也跟着一腳踹出去。
兩個人頓時疊了個羅漢,白眼一翻昏倒在地上。
她彎腰撩起馬車簾子,還沒看見裏頭情景,一柄雪亮兵鋒指指刺過來。
李孑側身閃過,對上一雙狠厲的倒三角眼,雙手一撐馬車交替兩腳直接往對方胸口踹了過來。
“啪!”劉沛被這接連兩腳踹地往後急退,後背直接撞上了車廂,一聲巨響差點把車廂撞散,眼前一陣陣發黑。
李孑見他動不了了,這才忙往車廂裏一掃。
小丫頭正躺在車廂一角,一動不動。
李孑見她身上衣服完好,心頭才一松。彎腰把人抱過來,又細細檢查了一翻,見她後脖頸處一塊淤青,這是被劈暈過去了。
劉沛看這人隻顧着檢查那個小丫頭,稍緩過來小心翼翼去夠掉在一側的匕首,準備趁其不備找機會再來一刀。
李孑在他手指觸及到匕首的前一秒,伸腳朝匕首柄部一踹,匕首頓時朝車廂紮了進去,隻留下一個手柄。
她不解氣地又在這人身上踹了兩腳,這才出了馬車,跳下馬車時又在馬匹臀部踹了一腳,馬匹受痛頓時跑起來,又因着沒人指揮,跑得毫無章法,車廂裏頭砰砰幾聲響後,終于把人給甩了出來。
眼看馬車要沖出這條街道,李孑才趕過去拉住缰繩。
把三個人踢到一起躺着,李孑就抱着小丫頭在巷子口等。
這邊這般大的動靜,她就不信在時時在京城内外兩城中巡邏的宿衛軍沒有聽到。
京城中不能殺人,她就換個能讓這兩人償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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