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前簇後擁的豪華車駕慢慢走遠,漠北軍營衆人全都松了一口氣。
當然,除了李孑。
在虞懷臨走的前一天晚上,李孑又被他的哨子吵醒了一次。
怨氣森森地跑去見了這個明顯不乖的師弟一面。
這一次界面兩人統共隻各說了三句話。
“小師姐,我明日回京。”
“保重,一路順風!”
“京中我會盡量周旋,望小師姐能早日達成所願。”
“多謝!”
“如有閑暇,小師姐可去無妄城青屏山看看。”
“有機會會去的。”
說完這些,虞懷突然右腿向後退了一步,同時左手負背,右手拇指蜷于掌心,低頭間手臂擡起,左腿微弓,朝李孑行了一個古怪的禮節。
李孑還在疑惑間,身體已經快過腦子回了一禮。
是連她自己都來不及反應的條件反射。
虞懷收回施禮的動作,擡眸間看到李孑一臉怔愣的模樣,展眉一笑。
師門禮,小師姐雖腦子忘了,身體卻還記得。
回到帳篷後李孑久久未能成眠,她忍不住戳了戳一直在神隐着的011,“你知道我這個身體有這麽多重身份嗎?”她有種預感,繼信國公府二小姐,和小師姐之後,她還很可能會有别的身份。
這種感覺來得毫無緣由,但以她那超強的第六感,卻是可以确定,不離十。
011沉澱在意識海中沒動靜,李孑等了好一會也沒回應,隻能閉眼讓自己睡覺。
明日送行之事自己肯定是會在的,還需早早睡覺打起精神來。
心累!
送走了天使一行,漠北軍營将領中的氣氛依舊低迷。
罪魁禍首自然是那道寫着皇上口谕的紙張。
李孑下山前,陳修來找她。
“阿孑,”一向主意很定的人這會也愁眉不展,“你覺得一年之内,我們可能收複邊境七城?”
李孑很老實地搖搖頭。
這個想法不現實。
一來,他們沒有足夠的兵馬,二來,他們這次是打了北周一個措手不及,且占了地勢之利,否則絕不可能赢得這麽輕松。
攻城不比守城,如果沒有很大的把握,完全就是拿人命去填。現在他們漠北軍僅僅四萬人,根本消耗不起。就算進一步擴招兵丁,但沒經過訓練的兵丁走上戰場,也完全是個炮灰。
李孑把這兩條說給了陳修聽,陳修聽過之後久久無言。
李孑一語道破陳修的心思“陳大哥在糾結那道口谕?”
“嗯。”
李孑突然擡眼朝他笑了笑,“不用糾結,”她面上雲淡風輕,“陳大哥就當它是個屁,随便放了就是。”
陳修“······”
他壓低了聲音,“阿孑,你是女兒家,萬不可再說那個字。”
李孑應付地點點頭,又轉眼間正色起來,“陳大哥,我是說認真的。這幾日,我已經跟那位掌印使大人達成協議,他會在京中爲我周旋,讓朝廷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漠北。所以,我們還有時間。”
陳修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嚴肅,“你和掌印使達成了什麽協議,軍營中這麽多人,他又爲什麽會獨獨找上你?”
他不無擔憂的想到,早就聽聞這位掌印使青睐一些顔色好的,阿孑就算改裝成男子也是世所罕見的容貌,莫非就是因此被那虞懷給盯上了?
随後又用他那張面孔誘惑了阿孑。
越是腦補下去,陳修臉色就越黑,眉心也不自覺地皺成了一道川字。
李孑一看就知道他這是腦補過度了,忙出聲打斷,“我說我是她小師姐你信嗎?”
陳修沒說話,但表情明明白白地寫着你莫不是在逗我?
“陳大哥,無論如何,那道口谕給了我們一年的喘息時間,”李孑開解他道,“這一年時間,我們無需想着要如何去收複邊境七城。依照我的計劃,我們首先要做的,便是讓漠北快速發展壯大起來。兵強馬壯的漠北,已經有了一定實力的漠北,才會得到朝廷和天下間的正視。”
“我知道陳大哥日夜想着收複邊境七城,但貿然攻打得不償失。定下心來,先發展,再求圖謀。”
李孑說完這些站起身來,“我隻說這些,陳大哥好好想想吧!”想到口谕,她眼神變得淩厲,“還有口谕一事,不能被漠北衆兵知曉,如有洩露,我會親自處置。”
走出帳篷門之前,她又突然回頭,認真朝身後重複了一句,“還有,我真是虞懷的小師姐。”
帳篷門關上許久,那道身影或許早已經離開軍營,陳修卻還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他腦子還在消化着李孑那一番話。
這些話語裏,吐露出來了一個訊息。
但這個訊息,饒是他,也久久不敢置信。
腦中一遍遍回憶着方才那人身上那一瞬間霸氣自信,陳修心中有一個念頭陡然浮上了心頭。
阿孑她,或許真正的目标并不是這漠北一隅,也并非隻是中秦江山,而是有意圖謀這個天下。
想到此處,陳修不由按住了砰砰跳動的心口。
李孑騎馬下了山。
她猜到陳修會從自己的言行中提煉出來她真正的目的,本想着循序漸進讓人潛移默化接受的,不過現在時間不等人了。
畢竟對于虞懷的承諾,她也就信了一半。
萬事還需靠自己。
如若陳修不能接受自己這個想法,她給他選擇去還是留的時間。
直到到了學院,她冷凝的神色才漸漸緩和。
這裏面都是漠北的希望啊!
回到知之院剛落座,莫北棠适時遞上一杯清茶。
李孑靠在她的院長專座上舒舒服服喝了一口,問她“院中可有事要處理?”
莫北棠點點頭,把她的小冊子遞過來。
李孑就見上面條理清晰的羅列了好幾條。
第一條便是,有一個叫做亓則修的人,前來應聘學院的蒙學班先生。
李孑目光落在亓則修這三個字上,眉毛一挑,指尖點了點桌子,“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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