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鐵騎突破了陸行軍陌刀的橫刀揮斬,迎來的是對面齊刷刷射來的鋒利箭矢。
蕭成玦看着自己這方的匆忙應對,一張臉早已是面沉如水。
“拿弓箭來!”
跟在他身旁的蕭虎忙把身上背着的弓箭奉上。
李孑很快就察覺到自己被一道冰冷的殺機鎖定。
擡眸就對上了蕭成玦搭弓的手,看向自己的眼睛,還有正朝着自己的森冷箭頭。
第一時間橫刀在身前,元力從手中渡到刀身上,刀身手元力一激,頓時發出一聲嗡鳴。
射來的箭支呼嘯而至。
“啪!”
李孑持刀的手瞬間有了片刻的酸麻。
眼見那蕭成玦又抽出一根箭支,還是對準自己,李孑也被激起了火氣,迅速棄刀拿起放在馬背一側的弓箭,同時抽出箭支覆上元力一箭射了出去。
兩根箭支以極其微小的距離交錯而過,又被兩人同時揮刀格擋。
緊接着又開始了再一次對射。
再一次勢均力敵。
陸行軍陌刀組在兩軍對射時已經退避到軍陣後方歇息,而在李孑和蕭成玦對射間,北周鐵騎和飛雲騎之間的距離再也不适合射擊,轟然撞在一起。
後方一直靜靜列陣的漠北軍将士趁勢進攻,十人一組,組成一個個三角陣型,陣型之間又保持着不超過七尺的距離,開始了對被斬落下馬的北周鐵騎進行分裂切割。
這是李孑提出的一支軍陣。
小股作戰,互相支援,先包圍,再圍殺。
他們這段時日以來對這片山地早已熟悉,而北周卻是第一次進,三角陣型一出,頓時把北周殺了個措手不及。
而李孑早已棄弓,帶着五百親兵策馬沖入兩軍交戰的陣中,直取對面的蕭成玦。
蕭成玦策馬迎擊。
七皇子近衛和李孑的親兵隊伍也轟然撞在一起。
戰場上瞬間喊殺聲一片。
李孑仰面掠過蕭成玦的弧形彎刀,近距離直面這位北周七皇子,對方身上森冷之意更濃。
長刀彎刀一觸即分,李孑看了眼自己肩膀上新劃出來的口子,面色跟着冷了三分。
這一番拼殺下來,他們雙方各在對方留下不少口子。
勢均力敵。
她哪知,蕭成玦比她更意外。
本以爲一個無名小将很快就能被他斬于馬下,但現在看來,對方也并非無名之輩。
“報上你的名來。”
李孑長刀在身前一橫,一刀揮出的同時,“官離。”
蕭成玦側身躲過,就在李孑以爲他要趁此反擊的時候,這人竟然在馬上人立而起,彎刀掠過長空,直取她的頸項。
李孑一時間後退不及,隻能下馬一躲。
兩人這下是幾乎一前一後落在地上。
不等李孑站穩,緊接着又是一刀。
“咔!”李孑被壓制着後退三步,察覺到後背的風聲又忙偏頭躲過身後的刀鋒,又趁機屈指在她自己的刀背上連震三下,逼退蕭成玦後忙大喘了一口氣。
剛剛那才是真正的跟死亡臨近的距離。
蕭成玦伸手覆上自己仍顫動不止的刀身,冷笑一聲,“官将軍,本将這下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他看了眼自家被對方幾乎是壓着打的士兵,徐晃一招後瞬間後退到近衛的包圍中,“撤!”
北周鳴金收兵。
鳴金一起,場上所有還在纏鬥的北周騎兵立時後撤,在飛雲騎欲策馬去追的時候,被李孑揮手攔住,“窮寇莫追。”
“回營!”
李孑率軍回營後第一時間回到自己營帳自己稍微包紮了下傷口,換了身衣服。
最後她和蕭成玦的那一翻交手直接被他給劃破了右臂鎖骨處的衣服,好在蕭成玦及時撤退,要不然她再打起來肯定會束手束腳。
漠北軍回營後就被陳修接手。
統計傷亡人數,統計折損的武器,傷兵營也瞬間人滿爲患,後勤兵已經出動去前方打掃戰場。
這次漠北軍留了一萬守營,出兵三萬,一場首戰下來,傷亡兩千餘,重傷一千,輕傷不計。
李孑去傷兵營看過重傷的士兵們後,臉色就沒好過。
雖然也知道戰争難免有傷亡,但這些人都是她辛辛苦苦訓練出來的,少一個她都心疼。
然而這其中,傷亡最多的還是陸行軍陌刀組。
他們是第一隊迎擊鐵騎的,也是帶給北周鐵騎沖擊最大的。
一半人隻防守,一半人隻進攻,這次直接少了五分之一。
剩下的雙臂因使用陌刀也還在顫抖着,甚至已經虛腫起來了。
還是訓練不夠。
李孑去了各個營中都慰問了一遍後,這才趕去中軍大帳。
李懷和陳修正等在裏面,見李孑進來齊齊站起身。
“累不累?”
“可有受傷?”
兩人同時問道,緊接着又各看對方一眼。
李孑迎上兩人關切的眼神,搖搖頭,“還好,一點小傷并無大礙。”
接着又問道“陳大哥,北周可有趁機襲營。”
陳修看了李懷一眼,點點頭,“不出老将軍所料,蕭成玦果然派人藏身河水之下逆流而上,準備趁着營中空虛趁機燒毀我軍糧草和營帳,以打亂我軍軍心。好在我們早有安排,敵軍沒能得逞。”
蕭成玦在營帳中讓蕭虎給自己包紮傷口的時候也接到了他派軍奇襲漠北大營卻遭遇失敗的消息,蕭虎拿着金瘡藥的手一頓,偷偷看了眼自家殿下的臉色。
果然寒氣更濃了。
“一群廢物!”
“去查,漠北軍中那個叫官離的小将軍是何許人?爲何我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号!”
想到在戰場交手中跟他不相上下的小将,蕭成玦喚來一人,“還有,查查漠北軍這番變化又是因何緣故?”
昨天他還說漠北軍隻是一批負隅頑抗之徒,沒想到今日首戰就被打臉了。
不急,之後他還要讨回來的。
芒山北坡。
皮肉燒焦的味道并不好聞。
但軍中所有人都在靜靜看着面前的火堆。
這是他們戰死的同袍們安歇之地。
氣氛深沉而壓抑。
昨天還是笑鬧着的戰友,同住一個營帳搶一個饅頭,今日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了。
留在記憶中的隻剩下一個名字。
黃土埋下,從山間開鑿出來的巨大石碑上是所有戰死同袍的名字。
蕭成玦仰頭看着天空中被風拍散的黑煙,他知道那是在焚燒戰亡将士的屍骨,在他的營帳裏,有一間巨大的帳篷,裏面也擺滿了戰士們的屍骨。
“查出那個官離的消息了嗎?”
跪在他身後地面上的黑影身形微僵,“回殿下,此人無前迹可尋,就好像突然出現在漠北軍中一樣。不過,屬下還查到另外一則消息。”
“講來。”
“屬下從暗樁處得到消息,提出遷邊境六城百姓,使漠北軍退兵芒山,舍邊境六座空城之計的,就是這官離。”
良久的沉默後。
“呵!”
蕭成玦陡然輕笑一聲,唇齒間再一次咀嚼了一遍這個名字,“官離!”
複又輕描淡寫般開口道,“沒有人會絲毫無前迹可尋,除非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這個人。暗一,你說呢?”
“殿下說的有道理,屬下愚鈍。”
“這麽說來,漠北軍這短短時間發生了這般大的變化,也是這官離所爲了?”
暗一頭垂得更低,“回殿下,屬下無能,現如今漠北軍軍營鐵闆一塊,屬下還沒能找到突破口。”
蕭成玦揮揮手讓人退下。
目光透過營帳的窗子看向芒山方向,一場首戰,竟讓他北周損失了近萬人馬。
派去奇襲的先鋒營也被敵方給打退了回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經曆這種無迹可尋的失敗。
這一切,真的是那個官離的小将所爲嗎?
要是李孑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想,肯定會搖搖頭,不止是因爲她,還因爲她們營帳中還有跟北周鐵騎交戰過無數次的四字軍将士們。
雙管齊下,讓你慘敗妥妥的。
之後的幾場迎戰,雙方又各有輸赢。
李孑自然也與蕭成玦又交戰了數次。
勢均力敵。
但漠北軍的損傷也同樣巨大。
四萬将士銳減至三萬,戰争這隻猛獸肆意消耗着将士們的生命。
而北周軍營中也在同樣彙報着這段時間士兵的傷亡情況。
“戰亡三萬,重傷五千,輕傷不計。殿下,漠北軍的陌刀組實在悍勇,還有由那支由神射手組成的飛雲騎,三角陣型的小股兵将分割合圍作戰,這些我們都要尋得破解之法,不然我軍傷亡還會再次增加!”
蕭成玦坐在桌案後面無表情。
在軍師準備退下時,他才突然開口道“今晚是什麽天氣?”
“陰天,東風強勁。”軍師下意識地開口答道。
蕭成玦站起身,“你覺得,這個天氣好不好?”
軍師站在那一愣,對上自家殿下的眼神,陡然一愣,“殿下是準備?”
“現如今我軍和漠北軍僵持不下,我軍和漠北那邊自然會想到用一些特别之法,來打破僵持之态。今晚,你守好營,本殿率近衛出去一趟。”
漠北軍營。
李孑召集了親兵過來。
“今晚天氣不錯,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巳時一刻,帶好你們的裝備,我帶你們幹一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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