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鳴山靈修學院翻修竣工的次日,雁鳴鎮上的九十多戶人家在這同一天裏前後收到了來自靈修學院的入學邀請。
通體淡青色手掌大小的木質卡片,上刻一座縮小進了卡片中的雁鳴山。在卡片的右上角,用淡金色的毛筆字寫着招收的學生名字,中間是一段邀請入學的言語,又在右下角蓋了一枚代表雁鳴山靈修學院的墨色印章。
收到卡片的人家又驚又喜。
驚的是從來沒有想過家裏的孩子居然能夠得到靈修高人的指導,喜的是他們家以後也能有一位靈修坐鎮了。
有靈修坐鎮的人家和沒有靈修坐鎮的人家,地位可以說高出了不知多少。
而且這是能夠綿澤數代的好事。
驚喜過後,收到入學邀請的人家紛紛開始爲三天之後的入學做準備。
卡片上言明了不需要帶吃食行李等物,那就給自家孩子做一身顯得更精神的衣裳。
等到了入學當天,又全家出動把自家孩子送到雁鳴山腳下,目送着孩子一步步登上山去。
這一段路,就算是隻有四五歲的稚童,也隻能依靠着的自己的雙腿到達學院的大門。
路上沒有人喊苦也沒有人喊累,布滿汗水的臉上滿是對未來的期待。
因爲從這一刻起,他們将擺脫隻有最多百載平淡平庸千篇一律的人生,進入另一個更廣闊,更漫長,也更豐富多彩的人生。
靈修學院的入學儀式簡單又低調。
李孑和莫驚瀾站在學院的大門外,迎來了蒼寰界靈修學院的第一批弟子。
這裏面,最大的快要三十歲,最小的僅僅五歲。
大的帶着小的,自動自發站在了李孑面前。
李孑有點小可惜。
她原本已經找夠了原定目标的一百個人的,隻可惜其中有幾個年紀實在太大了,更有兩個老得連話都聽不清了,又有已經成了家的,選擇修行之路就隻能跟愛人割舍,隻好無奈放棄。
還有幾個人品不怎麽好的,也被她毫不猶豫放棄了。
天賦再好,人品欠佳,踏入修行之路也是害人害己。
等最後一個人爬上來,李孑清了清喉嚨上前一步,“從現在開始,你們便叫我院長,這位是莫先生。”
“見過院長。”
“見過莫先生。”
李孑虛擡了擡手,等衆人直起身,從他們面上一一掃過去,随後轉身,“跟我來。”
一衆人在前面自家院長和莫先生的帶領下參觀完學院後已經過了一個時辰,最終被領着停在了一處廣闊的平台上。
平台上并非是空無一物,角落裏放着一摞半人高的書卷。
“彭遠志,席東林,林因。”
被叫了名字的三人一愣,齊齊擡頭。
李孑指了指她旁邊的那一摞書卷,“你們三個把這些小冊子一一分發下去。”
三人忙走上前,各自抱起一疊。
低頭就見懷裏冊子深藍色的表皮上,寫着兩個大字:“院規。”
又是一愣。
等到冊子人手一本的時候,李孑才出聲道:“據我了解,你們中間隻有三成的人認字,所以,進入學院後,你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認全這本院規上的所有字。認字的主動去教導不認字的,不認字的也要主動向認字的讨教。”
衆人左右對視一眼,乖乖點頭。
“現在,我先跟你們說一說咱們學院的其他要求。”
“年齡在十歲以上的,上前一步。”
話音落下,一共八十八個人齊齊上前了一步。
“你們中會做飯的再上前一步。”
這一回,站出來了三十二個人。
這三十二個人裏,僅有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其餘大多都是年輕的女孩子。
唯一站出來的少年漲紅了臉顫顫巍巍地舉起手,“院長,我隻會蒸饅頭,煮粥,算嗎?”
李孑朝他含笑點點頭,“算!”
“現在,你們這三十二個人每兩個分成一組,每組帶三到四個人個人,教會他們做飯。以後你們在學院中想要吃到飯,就要自己動手做了。”
“至于該怎麽分組輪流來做,你們自己來定。”
衆人忍不住對視一眼,女孩子們倒是一臉的信心滿滿,其他人就臉皮皺成苦瓜了。
李孑隻當沒看見,接着道:“寝舍的每一間房門上都寫了你們的名字,現在你們便可以去休息了。寝院前面的那間大屋子也是屬于你們自己的,想要讨論,學字一類的都可以在裏面進行。我希望在十天之後,看到咱們學院的食堂井然有序,院規上的所有字你們都能認得。在這十天裏,我跟你們莫先生不會去幹涉你們的一舉一動,但會不定時的抽查你們的進展。”
“去吧!”
衆人看着自家院長揮了手,心情有些複雜又有些忐忑地結伴往寝院的方向走。
本以爲進來學院之後就是萬事不管修煉修煉再修煉,哪知不光要做飯(學做飯),還得學會這麽一冊子的字。
這跟他們原本想象中的一點都不一樣。
不過已經來了,就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走得快的已經推開了寝院的大門。
入目就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二進院子。
難女分開,一進住男的,二進另開一道門,住女子。
屋子分列在院子的四周,每一間都是同樣的大小同樣的門窗,隻除了門上挂的木牌上的名字不一樣。
院子裏擺着一些石桌石凳,還有一排長長的洗漱用的池子。
從山上引下來的水源在竹筒中流淌,最終彙聚在寝院外面的一條活水中。
進得房間,就見屋内擺放着一矮桌一蒲團,一床一人高的衣櫃。
桌上一盞油燈,一套筆墨紙硯。
床上深藍色的被褥枕頭齊全。
拉開衣櫃,又見裏面挂着一藍一白兩套學院制服,就連褲襪腰帶都齊全。
把整個房間查看一遍後,衆人又感動得熱淚盈眶。
怪不得院長給他們的卡片上言明了不用帶行李,他們還以爲每天要爬山下山的回家住了,原來院長都把這些東西給他們準備好了。
好生貼心,好生感動。
李孑:咳,都是雇了前來做工的鎮民們做的,她頂多動了動嘴,連銀子沒能花多少。
布店木匠店裏的老闆一聽說是往雁鳴山靈修學院送的,差點倒貼錢主動送過來。
還是在李孑不能占便宜的堅持下,還是半賣半送一路運上了山。
衆人各自回房休息了一個時辰,醒過來最早的三個起身後打開房門,草草洗漱一番後,對視一眼。
片刻後,三個人圍坐在了一張石桌前。
一人率先開口:“在下蕭行,二十八,應該是咱們這些人中年紀最大的。”
“彭遠志,二十五歲。”
最後開口的是會蒸饅頭和煮粥的少年,“我,我叫孟濤,今年十六。”
彭遠志朝他看過去,勾了勾唇,“我知道你,城北孟家饅頭鋪的小兒子,我還去你家買過饅頭吃呢,就是沒想到進學院裏還能吃到孟家饅頭鋪的饅頭。”
孟濤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蒸的饅頭也很好吃,我爹他老說我的手藝青出于藍呢。”
蕭行聞言也跟着笑了笑,“那我們以後可就有口福了。”
三人說着話,很快就熟悉起來了。
陸陸續續又有人醒來起床出門,洗漱的時候見到有人聊天,看見裏面有自己認識的,也跟着湊上來。
慢慢人聚集地越來越多,不一會就認識了不少的人。
說起來大家都是一個鎮子上的,可能我認識你,你又認識他,他又認識另一個,這麽一介紹下來,原本從未謀過面的兩個人就這麽開始稱兄道弟了。
相比起一進院這裏,二進院裏的熱鬧猶有過之而不及。
俗語言三個女人一台戲,三十個女人已經能唱數台大戲了。
一群人正叽叽喳喳地說這話,其中一個擡頭望了望天。
“這個時辰,差不多該做飯了。”
場面一靜。
緊接着,“還真是,咱們先過去食堂那邊看看。”
“等下,”說話的伸手指了指前面院子,“前面院子的,咱們誰去叫一叫?”
這一落下場面又是一靜。
一衆女孩子的面上多多少少閃過一絲不好意思。
“我去吧!”
一個一靜套上那套白色學院制服的姑娘站起身,英氣的眉微微一揚,“你們先去食堂那,我叫了人就追過去。”
“珊姐姐,”有了一人打頭,又有兩位小姑娘從人群中站出來,“我們跟你一起去。”
三個人在身後一衆亮晶晶的目光中出了院子,走到寝院大門前,屈指扣響大門。
院内的談笑聊天聲一頓。
衆人面面相觑一瞬,還是孟濤最先反應過來,“應該是師姐師妹們敲的門,這個時辰該做晚上的飯了。”
衆人一聽,嘴角忍不住一抽。
這就要跟着一幫娘子軍去學做飯了嗎?
鍋碗瓢盆,切菜炖肉?
“咳,”蕭行這麽一會的功夫已經是衆人的老大哥了,他一說話,衆人頓時朝他看過去,“孟濤你先去開門,跟她們說咱們馬上就到。其他人去敲門把還沒起來的叫起來,咱們一塊過去。”
“那幾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師弟呢?”
“也都帶上吧,總不能把他們幾個單獨扔在寝舍裏。”
等幾個還揉着眼睛的小蘿蔔頭也在院子裏站好了,蕭行又點了點人數,确定沒有人拉下後,一揮手,“走!”
大部隊浩浩蕩蕩出了門。
一路走到食堂大門外,兩方人馬彙合。
接着是相對無言。
談珊上前一步,開口道:“我方才帶着大家在食堂裏看了一遍,有米,有面,有菜,也有肉。鍋碗瓢盆也樣樣俱全。”
還不等蕭行他們松口氣,她又接着道:“但水缸裏沒有水,竈屋裏也沒有柴火。另外,我算了一下米面肉菜的分量,咱們這九十多張嘴,隻能吃三天。除此之外,還有這個。”
她說着揚了揚手,露出手上一枚打開的錦囊,又從裏面抽出兩張紙。
打開。
衆人就見這兩張紙其中一張是山下的鎮子上米面菜肉鋪供貨半年的契約。
另一張上則是還散發着墨香的幾列大字。
第一列,“契約失效後,不會再有新契約。”
第二列,“去食堂後面,有驚喜。”
第三列,“自力更生,豐衣足食。”
認出這三列字的衆人:“······”
總有種不詳的預感!
不過現在首先要做的還是把晚飯給做好,不然大家都得餓肚子。
食堂裏放了是個大水缸,就分出來十個人去打水。
柴火得去山上找,除了能幫上忙的孟濤,蕭行帶上剩下的人都去了。
談珊則帶着一幫娘子軍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淘米揉面,力求在拾柴的衆人回來之前把飯菜下鍋之前的準備工作全都做好。
幾個小娃娃也倒騰着小短腿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計,
等到天色擦黑之前,上山拾柴的衆人滿載而歸,竈膛裏點上火,整座食堂頓時進入了更加熱火朝天的氛圍。
李孑和莫驚瀾站在不遠處的一棵大樹的樹梢上,遠遠看着燈火通明熱熱鬧鬧的食堂方向,愉快地眯眼勾了勾唇。
還有什麽比一起勞動能讓這些人更快的互相熟悉起來,充滿凝聚力的呢?
當然是一起做飯,一起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