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憲沒看旁邊跪在地上父女倆,隻開口繼續說自己本來要說的話:“我去陣法學院報道那天,在馬車趕往陣法學院的路上,遇到了一道困陣。恰好,在遇到那道困陣之前,妹妹恰好要去他外祖家接表姐,這是一處疑點。”
“我在報道的時辰截止之前趕到學院,看見我的時候,妹妹她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這又是一處疑點。”
“我在破解那道困陣之前,曾仔細觀察過。那道陣法布下的時間很短,可以說,那道陣法便是爲了困住我而專門布下的。”
林憲說完看向對面那張愈發黑沉的臉色,又看了眼跪坐在地上六神無主的易輕雪,“來玄陣城的第一天我就跟你說過,我對玄陣城城主府繼承人的位置一點興趣也沒有,可你偏偏不信,一而再再而三地擾我清淨。還記不記得我當時也跟你說過,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易輕雪腦子一炸,猛然間擡頭,狠狠盯向林憲,“林憲,你本來就不該回來。你回來之前,娘親,爹爹,還有我,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每一天别提多幸福。可你一來,這一切全都變了。我再也得不到娘親全部的寵愛,我确實很生氣很難過,不過還好,隻要你安安分分的,我也不會特意故意去針對你。可誰讓你偏偏去參加了天賦測驗呢,還在天賦測驗中穩穩壓了我一頭,這麽一來,娘親會對你越來越重視。可若是你不回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全天下,我最讨厭你!”
喊完最後一句話,易輕雪在誰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下猛地站起身,扭頭跑了出去。
藍月下意識地擡腳去追,“城主?”
這會真的頭疼起來的易符笙揮了揮手,“讓她走。”
“容臨。”
一直跪在地上沒動分毫的容臨聞聲擡頭,“城主大人,雪兒是我這個做爹爹的管教不嚴,還望您能原諒雪兒的孩子心性。白露一事,路上攔阻一事,雪兒隻是知情,做下這些事的都是我。”
這一番話成了壓垮易符笙強撐起來的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你······”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又想到現在說什麽,在這一句坦然承認面前都是徒然,到最後隻偏頭擺了擺手,“回去收拾行李吧,休書我會派人送到容家。”
容臨面上多了一絲苦澀的笑意,朝易符笙低頭一叩首,緩緩站起身,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這一局,他的所有算計都沒能抵過對方的不按常理出牌,他輸得不冤。
屋子裏其他人也悄悄退了出去,隻剩下易符笙和林憲還坐在原位。
易符笙看着靜靜坐着的大女兒,“憲兒,娘親對不住你。在不知道的時候,居然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
林憲靜靜回視過去,“您這次并非對不住我。至少,我能感覺得到,您對我的關心和愛護,是真心的。”
易符笙精神一震。
林憲話音一轉,“但您的所作所爲,還是錯的。”
易符笙又緊接着一蔫。
“憲兒,娘親哪裏錯了?”
“您在高位上坐久了,習慣了說一不二,滿身威勢,所以所有人都下意識地不敢忤逆您,包括您的丈夫和女兒,自然也就忽略了他們真正的心情。”
“對于我這麽一個前夫的女兒,他們又怎麽會真心接納?您想要看到他們跟我相處愉快的樣子,他們就這麽演給您看,自然也就隻能選在背地裏用見不得光的辦法排擠我。”
“您以爲我們會相親相愛,”見易符笙下意識地想要點頭的模樣,林憲輕笑了一聲,語氣泛上一層冷意,“都是您以爲。”
易符笙神色猛然一頓,表情僵住。
這麽些天裏,看着兩個女兒在她面前‘相親相愛’的模樣,她幾乎已經忘了當初在雍京城的時候,在那座道觀裏頭,自己這個大女兒跟她說過的話。
現在再次聽到‘您以爲’這三個字,她隻覺得腦袋被榔頭狠狠敲了下,鈍鈍的疼。
林憲站起身,“現在一切都說開了,陣法學院很好,我很感激您能帶我來這玄陣城。不出意外的話,我會在學院專注學習陣法,大概不會回城主府了。”
說完這句話,她轉身離開。
易符笙忙站起身,伸手張口想要把人給叫住,但聲音卻堵在了嗓子眼。
遭遇了這些事,還是自己的丈夫和小女兒所爲,憲兒在這城主府裏,又怎麽會快樂?
藍月匆忙進到正堂内,看看自家城主又回頭看了眼快要踏出院門的林憲,“城主,可要屬下攔住大小姐?”
“不用了,”易符笙重新坐下,微閉了閉眼,“藍月,看到他們這個樣子,我也很難過。這一些,都是我的錯嗎?”
藍月哪敢回答這麽緻命的問題,聞言恭立,垂眸,緘默不言。
易符笙見她這個模樣,揮了揮手,“你下去吧,把門帶上,讓我靜一靜。”
看着面前緊緊閉合上的房門,易符笙伸手按了按眉心。
誰能想過,當年她也曾真的愛過憲兒的父親。
隻可惜他們兩人立場對立,夫妻終成仇敵。
現在,容臨被她休離城主府,憲兒自始至終都沒有叫過她一聲母親,雪兒也不是自己以爲的純善天真的性子。
吃了一頓午膳而已,這個家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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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鳴和鶴音一路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們大小姐身後,直到回了院子裏,才敢出聲。
“大小姐,您以後真的不再回城主府了嗎?”
林憲回頭,看着一臉可憐巴巴看着自己的鹿鳴和鶴音,“不出意外,應該不會回來了。”
“大小姐,奴婢舍不得您。”
林憲伸手拍了拍她們兩個的肩膀,“雖然我不回城主府了,但這間院子你們城主肯定還會爲我保留着,我留在這裏的馬車和兩匹馬兒,可還要勞煩你們兩個幫我照料着呢。”
“記得一定要照顧地好好的啊。”
鹿鳴吸吸鼻子,忙點點頭,“大小姐,你放心,奴婢肯定會把您的馬兒照料地膘肥體壯,馬車也刷洗地幹幹淨淨的。”
鶴音也在一旁跟着點頭,“大小姐,您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住,奴婢去給你收拾行李吧。”
收拾一圈,看着重新恢複空蕩蕩的房間,鶴音也忍不住眼眶一紅。
她有預感,大小姐這一次離開,恐怕好久好久好久,都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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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法學院裏。
黃籬裏正躺在自己寝舍的床上舒舒服服地午休。
上午被大堂姐按着看了半天的陣法書,隻看得她頭昏腦漲眼冒金星。
等她迷迷糊糊起來打開門,視線不經意間往左邊一掃,看見隔壁房間開着的們,精神頓時一陣,趿拉着鞋子走過去。
“阿憲姐姐?”
林憲正在整理這次拿來的自己全副家當,聞聲回頭,“吵醒你啦?”
“那倒沒有,”黃籬裏掩嘴打了個哈欠,順手拖過來一把椅子坐下,“阿憲姐姐你不是回城主府了嗎,怎麽這就回來了?還帶回來這麽多行李,你這是把家也給搬來了嗎?”
林憲輕輕嗯了一聲。
黃籬裏一愣,“阿憲姐姐,你這聲‘嗯’,是個什麽意思?”
林憲把疊好的衣服放到櫥子裏,合上門,“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你不準備回城主府了嗎?難不成是因爲易輕雪?”黃籬裏說着一臉笃定地猛拍了下椅子扶手,“肯定是那個攪事精。不過這麽一想,不回去也好,省地她給你使絆子。在學院裏她可沒這個膽子。不過,城主大人,也就是阿憲姐姐你娘她,難不成也沒反對?”
這不應該啊!
在她記憶裏,他們玄陣城那位城主大人,威嚴持重,殺伐果斷,難道私底下又是另一副性格?
林憲看了眼自說自話的黃籬裏,抿了抿唇沒吭聲。
第二天,林憲照常拎着書袋,拉着還一臉朦胧半醒狀态的黃籬裏趕往課堂。
走到門口,就看見黃籬陌正靜靜站在課堂的門邊。
看見她後,擡腳走過來。
林憲松開扯着黃籬裏衣袖的手,順手又拍了拍,“三師姐。”
黃籬陌看了眼黃籬裏這副樣子皺了皺眉,不過她這會有要事在身,隻伸手在黃籬裏頭上狠狠彈了一個腦瓜崩。
黃籬裏頭上一疼,瞬間清醒。
“大,大堂姐。”
黃籬陌朝身後一指,“快進去,你們導師馬上就過來了。”
黃籬裏看向林憲。
黃籬陌道:“我找林憲有别的事,你自己進去就行了。”
黃籬裏聞言朝林憲揮了揮手,快步進了課堂。
林憲擡頭:“不知三師姐找我有何事?”
沒了黃籬裏,黃籬陌目光落在林憲身上,添了幾許複雜。
“昨日,有幾位負責教導你的導師過去找了院長,因着你,很是在院長面前傾訴了一番苦楚。”
林憲:“······”
這跟她有啥子關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