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氣氛一時間空前詭異。
李孑一臉閑适，映襯着對面的一臉僵硬的易符笙和站在原地垂着頭一動都不敢動的藍月。
團子站在一旁，看看左又看看右，最後看向林憲。
見林憲斂着眸子抿唇默不作聲，他倒了一杯熱茶，遞到林憲手裏，“阿憲，喝茶。”
林憲這才輕點了點頭，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易符笙側眸去看林憲，眉眼一松，嘴角柔和了些，“憲兒，時辰不早了，可還有什麽話要跟你家先生說的？”
林憲擡頭看了她一眼，
眸光平靜，不起半點波瀾。
易符笙被這一眼看得心頭忍不住跳了跳，突然生出一種情勢可能要超出她掌控之外的感覺。
她探了探身，伸手準備握住林憲的手，“憲兒？”
林憲恰好不着痕迹地把手收了回去，轉頭去看李孑。
“先生。”
李孑朝她輕輕搖了搖頭，摸了摸她頭上的包包，站起身，“确實時辰不早了，走吧。”
李孑這一站起來，易符笙也下意識地跟着站起身。
察覺到自己這下意識的動作，易符笙擡起的腳尖微頓了頓，她擡眸看向走在前面的那道背影，神色微暗。
衆人沉默着走到殿外。
李孑松開林憲的手。
“去吧。”
林憲沉默着走到易符笙面前，擡頭。
抿唇不語。
易符笙想像李孑一樣伸手摸摸自己這個大女兒頭上的包包，以示親近。
剛伸出手，林憲恰好低頭，轉身，走到她身邊的位置上站定。
手下再次落空。
易符笙心口忍不住堵了堵，輕笑了一聲，看向李孑，“李先生，在下這便告辭了。”
李孑視線本來是落在林憲身上的，聽見她出聲這才微微偏頭看過去，輕點了點下巴，“告辭。”
易符笙朝李孑抱了抱拳，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轉身離開，“憲兒，我們走吧？”
林憲張了張嘴，終于說出兩個字來。
“等等。”
“憲兒？”
林憲擡頭看了易符笙一眼，又轉頭看向已經轉身準備回殿内的李孑，“先生。”
李孑身形微頓。
林憲伸手撩起衣袍，緩緩朝李孑的背影跪下去，手掌撐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先生，您要保重，每天也要開開心心的。”
院子裏一時間無比安靜。
李孑背在身後的手指輕顫了下，沒有回頭，一路進了殿内。
林憲這才站起身，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團子明塵和商诩，“團子，明塵，阿诩，那我走了。”
團子咬了咬腮幫子，才努力從沉甸甸的嗓子眼裏擠出聲音來，“等我去找你。”
商诩探手過去拍了拍她膝蓋上沾染到的一點灰塵，“别忘了，你是先生的弟子。”
明塵雙手合十念了聲佛号，“阿憲是最善良的，佛祖保佑，阿憲往後一路都平平安安。”
他這話一落，團子林憲和商诩齊齊朝他看過來。
之前是誰說阿憲你不是出家人不必慈悲爲懷來着？
明塵對上面前三個人的目光，撓撓頭憨憨笑了笑。
他說什麽了嗎？
易符笙往前邁了一步，“憲兒，時候不早，我們該走了。”
林憲垂眸悄悄抹了抹眼睛，朝着團子他們擺擺手，轉身走到易符笙身側。
一直靜靜候在不遠處的素衣和綠袖這才走上前，把手裏提着的包裹遞過去，“阿憲姑娘，您的包裹。”
林憲伸手接過，道了聲謝。
易符笙回頭看了藍月一眼。
藍月被看得一個激靈，目光落到林憲手上，頓時反應過來，“大小姐，這行李就讓屬下幫您拿着吧。”她說着就要伸手去拿林憲手上的包裹。
林憲側身避開了她的手。
眉目異常冷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必，我自己拿就好。”
藍月的手就這麽尴尬地頓在了原地。
易符笙經過這麽幾天的觀察，也多少了解了些自己這個大女兒的性格。
聞言也沒再堅持，揮揮手讓藍月退下，“那就走吧。”
團子他們三個看着兩大一小三道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外，才收回目光，有些失落地轉身，就看到本以爲已經回了殿内的李孑這會正站在殿門口，目光落在了大門處。
他輕輕喊了一聲，“姨姨。”
李孑收回目光，眉梢微挑了下，“京城分院的地形圖畫好了麽，沒有畫好的話，憲兒需要完成的那一部分，你們三個平分。”
團子：“······”
商诩：“······”
明塵：“······”
現在把阿憲追回來還來不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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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符笙帶着林憲一路暢通無阻出了宮。
宮門口早早就停了一輛寬大華麗的馬車，馬車車廂的四周同樣繪制了繁麗的陣紋。
四匹毛色幾乎一緻的駿馬靜靜停在馬車前方，看見主人，才輕踏了踏蹄子。
馬車後方，兩隊穿着輕便藍衣的女子護衛看見易符笙，齊齊松開手裏牽着各自坐騎的缰繩，單膝跪地行禮，“拜見城主，”又看向站在易符笙身側的林憲，猶豫了下，又齊齊喊道，“拜見大小姐。”
易符笙淡漠地輕嗯一聲，“都起來吧，即刻回城。”
“是。”
一衆人齊齊起身，翻身上馬。
藍月已經走到馬車前，放下腳踏，“城主，大小姐，請上馬車吧。”
易符笙低頭看了眼林憲，先行上了馬車，又轉過身來，“憲兒，先把行李給娘拿着吧。”
林憲猶豫了下，舉手正準備把行李遞過去，耳邊突然又聽得後方傳來馬蹄聲。
她似有所感地回頭，朝着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過去。
易符笙和藍月見狀，也跟着扭頭朝後方看去。
就見後方的大道上，過來了一輛通體純黑色的馬車，車體之大，比起她們這輛也不遑多讓。
由兩匹純黑色的馬匹拉着，正飛快靠近過來。到了他們這個隊伍的後方，才猛然間停下。
林憲下意識地把手裏的行李往回一收，目光落在從馬車上跳下來的小七面上。
“小七哥，怎麽是你？你怎麽把先生的馬車給趕過來了？”
小七握着缰繩走到林憲面前，偏頭看了一眼易符笙和藍月依舊後方的護衛隊伍，朝林憲笑道：“我本來是被院長叫來協助胡先生督造京城分院事宜的，不過今個上午時候，院長傳了話，問我們過來京城的這一批人裏可有願意護送你去玄陣城的，我就毛遂自薦過來了。”
林憲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先生她······”
小七伸手拍拍她肩膀，“其實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辦，也正好順路了。阿憲不會怪我假公濟私吧？”
林憲忙搖搖頭，“怎麽會？”
“那走呗。”小七伸手拿過林憲手上的包裹，手上一拎，“赫，院長他們都給你收拾了些什麽行李，這麽沉？”
林憲老實搖搖頭，“我也不知道，還沒打開看過。”
小七把行李放到馬車裏，自己坐在車轅上，等着林憲上來。
易符笙看看小七又看看林憲，“憲兒？”
林憲擡腳後退了一步，“既然先生給我準備了馬車，那我就不和您坐一起了。”
藍月聽着忍不住皺了皺眉，“大小姐，城主這輛馬車上繪制了加速和減輕重量的陣圖，拉車的馬也是能日行千裏的寶馬，且不會感覺颠簸，屬下勸您還是跟城主坐一輛馬車吧！”她說着回頭看了眼後面的黑色馬車，忍不住搖搖頭，“您先生送來的那輛馬車還是不要用了，怕是追不上我們的馬車的。”
林憲靜靜聽了她這麽一番話，神色未動。
易符笙見狀，輕歎了一口氣，“既然你執意要做後面那輛，就随你吧。”
林憲微微躬了躬身，轉頭頭也不回走到後面那輛馬車前，擡腳上了馬車，進去車廂前，對小七道：“小七哥，這一路就麻煩你了。”
小七笑着擺擺手，“哪算得上麻煩啊，這一路還可以遊山玩水，别提多自在，我可是托了你的福。”
林憲朝他笑笑，伸手往車廂門上一抹，推拉式的車廂門無聲開啓。
她起身走進去，反手關上車廂門。
前方馬車上，藍月收回目光，看向易符笙，語氣有些不滿，“城主，大小姐她······”
易符笙擡頭看了她一眼，微閉了閉眼，“行了，趕車吧。”
藍月隻好閉嘴，擡手揮了下馬鞭。
心頭還有些憤憤然。
回玄陣城的路可不是一路坦途，到時她倒要看看，後頭那麽一輛笨重的馬車，怎麽追得上她們這一輛。
後頭的馬車裏，林憲進了車廂後，在門口處就脫了鞋子，伸手熟練地拉下左前角挂着一塊透明石頭的繩子。
車廂的四壁上鑲嵌了一種從西域傳過來的夜光石，利用繩子拉下遮擋的黑絨布簾子後，車廂裏頓時一片明亮。
馬車開始往前走，但整個車廂很是平穩，幾乎感覺不到一點震動。
此刻的她正坐在車廂内柔軟暖和的毯子上，背後靠着一個大貓形狀的軟枕。
大貓軟枕的四個爪子往前伸，露出白絨絨的肚皮，林憲就靠在大貓軟枕最爲柔軟的肚皮上。旁邊四個爪子還可以護住她不會因爲馬車突然停下而歪倒。
林憲捏了捏手邊大貓的其中一個爪子，伸手拿過身旁四個包裹中的其中一個，看着包裹上熟悉的打結方式，抿了抿唇，熟練地打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