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仰頭看向已經飛快跳上牆頭的李孑,轉頭面面相觑。
團子猶豫了下還是忍不住出聲道:“姨姨,咱們翻人家的牆頭,不好吧?”
李孑站在牆頭上轉了個身,低頭看團子。
“你看我像是随便亂翻人家牆頭的人?”
團子不說話,隻看了一眼李孑腳下的牆頭。
李孑忍不住被氣笑了。
“這裏是信國公府。”
“趕緊都上來。”
牆下四人對視一眼,齊刷刷飛身上了牆頭。
視線落在牆頭内,又齊刷刷驚呼一聲。
李孑已經先他們一步跳了下去,回身朝牆頭上招了招手,“跳。”
四人一步一個指令,轉眼已經站到了牆内一片軟綿綿的草地上。
“你們有什麽感覺沒有?”
團子深吸了一口氣,“這裏的氣息比外面好聞。”
商诩站定仔細感受了一番,“感覺體内的元力運行好像快了一些。”
明塵撓了撓腦袋,“覺得很舒服。”
林憲伸手摸了摸身旁樹枝上已經抽出嫩綠色細芽的樹枝,“這裏的花花草草還是樹木,都比外面要長得快。先生,這地下會不會有溫泉?”剛說完,她就自己先搖了搖頭,“不對,如果有溫泉的話,這個院子會更暖和一些,但這裏跟外面一樣。”
“好奇怪。”
林憲這麽一說,其他三個也有同感地齊齊點點頭。
等走到花園後方的亭台樓閣前,團子才最先反應過來,“不對,姨姨,您不是說這裏是信國公府嗎?信國公府都這麽些年沒有人住了,這麽多年過去,這裏的屋子怎麽還跟有人一直在住着一樣,一點破敗的痕迹都沒有。”他說着的這會正好進了一個亭子裏,順手抹了一把石桌,攤開手,上面一點灰塵都無,“連落灰都沒有。”
說到這,團子動作一僵,忙四處看了一眼,“姨姨,您該不會帶錯路了吧?”
這回沒等李孑開口,林憲把看向前方那棵大樹的目光收回來,緩緩搖了搖頭,“沒有,先生沒有帶錯路。”
“先生,”林憲走到李孑身側,“這個院子,也是一座陣是嗎?就像昨晚上的那個圖案,可以隔絕灰塵,這些花草樹木會生長得這般快,也是因爲陣法的作用嗎?”
李孑低頭看她,“那你能不能找出來,這陣法是怎麽繪畫而成的?”
林憲擡腳走到一個空曠的地方,四下裏仔仔細細把周圍觀察了一眼,視線突然一頓,徑直走向假山石的方向。
李孑靠在亭柱上,看着林憲前行的防線,勾了勾唇。
“姨姨,”團子目光也在跟着林憲走,“阿憲這是找到了嗎?”
李孑點點頭,“憲兒在陣法一道上的天賦的确很好。”
“那她······會不會去玄陣城?”
李孑低頭看他,搖搖頭,“我也不知。若是憲兒在見識到什麽叫做陣法後,改變了主意,那也是她的選擇。選擇了,就要走下去。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李孑笑笑,搖搖頭。
隻不過,她李孑的弟子,任何時候,都不會受委屈。
在李孑和團子明塵商诩他們三個說話間,林憲已經繞了整個院子一圈,走了回來。
“先生。”
李孑朝她招招手,“找到了?”
林憲的點點頭,伸手指向假山石,“那裏是源頭,利用溝渠中的水流,勾畫出了活的陣圖,貫通了整個院子。”又指向大樹,“那裏是陣眼。徒兒方才沿着溝渠中的活水走完了整個院子,這棵樹,就是整座院子的中心點,它埋在地下的根系應該已經連通了整個院子,相當于整個院子的基石,所以我猜測是陣眼。”
李孑聽她說完,才緩緩道:“一棵樹,幾道活水,維持了這座院子十多年的長盛不衰。這就是陣法。”
“阿憲,親眼看到陣法的玄奧,你可有什麽想法嗎?”
林憲對上李孑的目光,神色不由一頓。
“我······”
“心動了?”
林憲抿唇輕點了點頭。
若是不曾遇見,她不會有什麽想法。
但這般神奇的一幕就在她的面前真真切切的存在着,她沒辦法勸自己不心動。
“想學?”
這一回,林憲沉默良久,才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李孑朝她攤攤手,“但陣法你家先生我沒有辦法教你。”她自己現在還隻是隐約摸出來一點頭緒,更别提教導别人了。
“你要是想學陣法,就隻能跟你母親回玄陣城。”
這話落下,院子裏猛地一靜。
林憲看向團子,看向明塵,看向商诩。
他們三個這會什麽話都沒有說。
因爲他們心裏都很清楚。
正如先生所說,選擇有時候真的隻能是一個人的事,
旁人若是有任何的幹擾,對于此刻要做選擇的人來說,都有可能面對的是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結局也會是截然不同。
“一念之差,謬之千裏。”
李孑看着林憲,再一次默默咀嚼了一遍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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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沉默着回了東宮。
團子明塵和商诩站在原地,看着前頭默默回房的林憲,終是沒敢把人叫住。
商诩回頭看向走過來的李孑,“先生,您覺得,阿憲會走嗎?”
三個人的目光這下齊齊落在李孑身上。
李孑看了他們三個一眼,頓了頓,搖搖頭,“我怎麽會知道。”
“快午時了,吃飯吃飯。”
團子他們看着李孑匆匆往前走的背影,對視一眼。
“我先回房間一趟。”
“我也是。”
“我也去。”
等到素衣和綠袖兩人取來午膳,布好了菜,等了好一會也沒見人出來用膳。
兩人面面相觑,“說好的用膳呢?人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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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憲直到黃昏的時候才從自己房間裏出來。
到了大殿上,擡頭一看,先生和團子他們人都在。
她腳步頓了頓,“先生,我······”
李孑回身從身後揪出來一個包裹,“這是先生給你準備的。”她說完,又掃了一眼旁邊坐着的三個。
團子明塵和商诩也跟着把自己準備的包裹拿過來。
“阿憲,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我們會去玄陣城看你的。”
“阿憲,就算不在我們身邊,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阿憲,誰欺負你,你就打他。你不是出家人,不用慈悲爲懷。”
說出這句話的明塵登時引來了衆人的圍觀。
他摸了摸自己腦袋,“我說的不對嗎?”
團子猛點了點頭,“對。”
“對對!”
李孑:“······”
一場踐行宴,衆人吃得很分外沉默。
肚子裏有一千一萬句話想要囑咐,但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來了。
一段踐行宴吃完,素衣和綠袖撤去了飯菜,依着李孑的吩咐又端上來了茶點。
林憲還坐在原座上沒有起身,一看桌上的茶點,陡然明白了什麽,猛地擡頭看向主座上坐着的李孑。
李孑卻是擡眸看向了大殿門口。
今晚的東宮内燈火如晝。
李孑看向從殿外緩緩走進來的易符笙。
寶石頭冠碰撞間華光閃爍,那一身黑色華服上的金銀兩色圖案在火光下遊離,交織成玄奧的圖紋。
她目光最後頓在易符笙面上,“易城主,請坐吧。”
易符笙看了眼坐在李孑身旁的林憲,眉眼微彎了彎,擡腳走到李孑對面的位置上坐下,微微欠了欠身,“多謝李先生招待。”
李孑在桌子底下握了握林憲的手,目光落在易符笙身後站着的藍衣女子身上頓了頓,這才朝易符笙笑道:“算不上什麽招待,隻是想囑托易城主幾句話。”
“李先生請講。”
李孑拉着林憲的手放在桌面上,“我這個弟子呢,從小被我寵着,疼着,從沒有受過什麽委屈,是我還有她這些師兄們的大寶貝。所以,我也希望她能在不在我身邊沒我照看着的日子裏,也能過得舒舒坦坦,快快樂樂,易城主,你可能做到?”
易符笙還沒有張口,藍月忍不住上前一步,冷着臉看向李孑:“我們城主是大小姐的親生母親,大小姐回到城主身邊,不用說自然會過得舒舒坦坦快快樂樂,何須李先生這般提醒,好像我們城主會虐待了大小姐一般。”
李孑本來漫不經心的表情緩緩收了起來。
她輕擡了擡眸,視線落在藍月身上,輕飄飄開口:“是嗎?”
藍月正準備點頭,對上李孑的目光,身形猛地一僵。
這一瞬間,她隻感覺到對面洶湧澎湃的元力如一道滔天巨浪直直朝她席卷過來,窒息,瀕死的感覺一擁而上,讓她壓根生不出一點反抗的念頭。
易符笙面色一變,豁然站起身,衣袖輕擺,抵擋住對面元力帶過來的壓迫。
沒一會,臉色就有些發白。
心頭的驚駭也越來越深。
李孑把散去對面的元力慢吞吞收回來,看都沒看偷偷松了一口氣的易符笙,隻看向還沒有褪去驚恐的藍月,“口是心非,你是不是覺得我傻,看不出來你眼裏的輕視?”
藍月喘了口粗氣,下意識地給自己辯解,“我沒······”
但在李孑的目光下,縮了縮脖子徹底消音。
李孑這才看向易符笙,“易城主,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易符笙聞言,剛坐下的身形僵了僵,“好。”
放在桌子下汗濕的手,悄悄往衣服上擦了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