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道回去嗎?
哪有皇帝給妃子騰地方的道理。
臨天閣最高處的涼亭之内,四面檐角之上各挂着一盞宮燈,照得整個亭子一片亮堂。
徐徐晚風送來一絲絲涼意,靜妃正扶着欄杆看着雍京城裏的萬家燈火。
眉眼恬淡。
從前她爲了得到皇上的寵愛,也曾無所不用其極的争寵。
因爲在這宮裏,不争就是死。
而現在,她雖然不是皇後之尊,但也位居四大妃位之一,手上更握着鳳印。
再加上皇上現如今也對後宮不再上心,她年紀已大也不準備再想着有個屬于自己的兒子或者女兒,這下所有的心思也都淡了。
然而皇宮之内錦衣玉食,绫羅綢緞,卻是自始至終都被困在這一方宮牆之内,久而久之,來臨天閣稍坐片刻,看看偌大的雍京城,便成了一個習慣。
尤其是這夏天的夜裏,還能吹上一會涼風,兩全其美。
隻不過。
身後蹬蹬蹬的小跑聲打斷了靜妃的惬意。
她眉眼帶着一絲愠怒地回頭,“這是怎麽了,毛手毛腳的,我不是吩咐你們無事不得上來打擾麽?”
剛被提拔爲一等宮女的簪桃大喘了兩口氣,“娘娘,陛下帶着太子殿下上來臨天閣了。”
靜妃神色一頓。
在聽到不遠處樓梯那傳來的腳步聲,忙整理了下身上的宮裝,又扶了扶鬓角,“我鬓發可有亂?”
簪桃忙擡頭仔仔細細看了眼,搖搖頭。
靜妃輕舒一口氣,走到樓梯後,做好了迎駕的準備。
成佑帝帶着團子踏上最後一節樓梯。
兩人身影剛出現,靜妃在成佑帝又往這邊走了兩步後,忙福身行禮,“臣妾拜見陛下。”
成佑帝輕咳一聲,“平身吧。”
靜妃起身擡頭,這才不着痕迹地看向成佑帝身側的少年。
臉上也多了一抹和善的笑來,“這位想來就是太子殿下了。”
成佑帝也偏頭看團子:“這是靜妃。”
團子看着面前笑容溫婉的女子,躬身行禮,“見過靜妃娘娘。”
靜妃忙側了側身,隻受了半禮。
“陛下和太子殿下久别相聚,臣妾這便先行告退了。”
等靜妃一走,成佑帝心下先松了一口氣。
幸好這次碰到的是靜妃,不是其他那些不怎麽識趣的妃嫔。
也免了自己出口趕人。
“來,團子,”四下沒人,成佑帝更喜歡叫團子的小名,“從這裏看,就能看到整個雍京城。你看,這像不像一個四四方方的棋盤?這雍京城從咱們中秦第一代皇帝開始,于荒野之上建起新城,每一條街道,每一處房屋,都是他親自畫圖派心腹督建的,後來的每一任皇帝又在它的基礎上一次次擴建,便有了現在的規模······”
習習涼風中,成佑帝把唯有每一任皇帝才能口口相傳的密辛,趁着這個機會娓娓道來。
**
永福宮。
靜妃把一身宮裝換下,洗漱之後換了一身請便的睡袍。
安嬷嬷走進寝殿裏,吹熄了窗台上的一根蠟燭,隻留下床頭不遠處的一張微弱燭光。
“娘娘,亥時了,該安歇了。”
靜妃坐在床沿上,微垂着頭一動不動。
安嬷嬷見狀擡腳走過來,“娘娘可是有什麽心事?可能跟老奴說一說。”
靜妃聽見聲音回了神,擡起頭看了安嬷嬷一眼,“這宮裏我最信任的就是嬷嬷,有什麽是不能說的。”她頓了頓,道,“我在想在臨天閣見到的那位太子殿下。”
“哦,娘娘覺得那位太子殿下如何?”
靜妃微微一笑,“是個知禮的翩翩少年郎,眉宇間也肖似陛下,隻不過,我總覺得那太子她還有幾分熟悉?”她擡頭看向安嬷嬷,“難不成,我還見過太子的母親?”
安嬷嬷眉頭一皺,“聽聞太子現如今也有十多歲了,十多年前,陛下在登基之前,曾偷偷溜出宮外遊山玩水了好一段時間,要不是先皇病重,恐怕還找不回陛下。太子估計就是在那個時候結識了太子的娘親。隻不過老奴還記得,那時候陛下并不在京城,娘娘您估計是看錯了吧!”
靜妃聽完還是搖了搖頭,“嬷嬷也知道我最擅丹青,尤其是人物畫,因着這個原因,我見過的人很少有淡忘掉的,那位太子,的确給我感覺有些熟悉,除了陛下,還有些像一位我曾認識的人,隻不過,這人是誰,怎麽也想不起來了。等等,”她說着突然坐起身,“默默,把筆墨拿來,我畫出太子的畫像,你看看可有覺得熟悉的地方。”
安嬷嬷一見他家娘娘這副執拗的模樣,就知道她要是想不明白的話,這一晚上估計都睡不好覺了。隻好重新點燃了書桌上的蠟燭,鋪紙磨墨。
靜妃攏了攏身上的袍子起身走到桌案邊,挑了一根細些的毛筆,蘸上墨,閉眼細細回想了一會,這才垂眸落筆。
片刻後,一個相貌隽秀的少年躍然紙上。
安嬷嬷放下墨綻,垂眸看過去。
“的确是個翩翩少年,這眉眼肖似陛下,等等,”她說着突然一頓,從桌案後繞了過來,又低頭細細打量。
靜妃一件她這個模樣,收筆往旁邊讓了讓,“嬷嬷可看出什麽來了?”
“這,”安嬷嬷聲音裏多了一絲驚疑不定,“娘娘,老奴怎麽覺得這太子殿下還有點像已故的皇後娘娘啊!”
靜妃神色不由一動。
“難不成?”
兩人忍不住對視一眼。
安嬷嬷深吸一口氣,“娘娘,老奴想起一則密辛。當年,皇後娘娘她自焚于景壽宮,好像聽聞當時太子殿下的屍體并未找到,您說,會不會太子殿下在大火中被人救走,這麽些年一直流落在民間。”
靜妃接着道:“周太師一黨伏誅,信國公府被平反,皇後也恢複了哀榮,這太子就出現了。如此說來,若是太子真是當年的小太子,那當初救走她的人,是不是這些年來也一直關注着朝廷。再深想一下,周太師一黨的伏誅,會不會也有太子背後之人的手筆?”
大熱的天裏,兩人因着這麽一番猜測,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若事實真相真是她猜測的這般,在登基大典上,陛下必定會點名太子的身份。
那麽在大典之前,隻希望某些人,作死别作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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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妃因着這麽件事輾轉直到後半夜才睡,第二天早上不可避免地起晚了些。
簪桃提着食盒進了殿,看到剛剛從内殿出來的靜妃,福了福身,“娘娘。”
靜妃點點頭,“擺膳吧。”
簪桃張了張嘴,還是先起身,把食盒裏的早膳取出來,在桌上小心擺好。
靜妃低頭看過去,隻見桌上隻有一小碗的碧梗米百合粥,一疊清甜的小菜,一籠三個隻有小兒拳頭大的包子,還有一小盤糕點。
眉毛輕輕一皺。
安嬷嬷轉頭看向簪桃,眉眼一厲,“今天的早膳怎麽這般少,可是又别的宮裏使壞?”
簪桃忙不疊搖頭,“不是的娘娘,安嬷嬷,是今晨陛下剛往禦膳房下了旨。從今往後,各宮嫔妃用膳,能吃多少便取用多少,不允許浪費吃食,就,就連陛下自己,也是這般遵着這道旨意。”
殿内一靜。
“這,這怎麽突然就······”
“嬷嬷,”靜靜微微擡高了聲音,擡頭看了安嬷嬷一眼,“陛下既然下了這道旨意,自然就有陛下的用意,我們遵從便是。”說着略帶警告地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
安嬷嬷心頭一禀,忙垂頭應是。
走到飯桌旁準備布菜。
靜妃擺擺手,看着面前寥寥二三碗碟笑了笑,“嬷嬷也不用在旁布菜了,左右都夠得着。”
安嬷嬷一看也是,默默退了兩步。
永福宮裏倒是一片安甯,不過其他宮裏,因着早上各宮宮女去禦膳房取來的那寥寥幾碟跟以往相比簡直能稱得上簡陋的早膳,又聽以後的膳食也是如此,炸了不止一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