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已經摸清了陛下跟那位叫做團子的少年這會也隻是第二次見面的陳淮開口相邀:“我那莊子離這處相近,黃兄和團子不如随我回去吃頓便飯?”
成佑帝給了陳淮一個還算上道的眼神,轉頭看依舊跟大金和二金玩得不亦樂乎的團子,“團子你意下如何?”
不同于之前他對秦徹有多寵愛,知道真相後就有多厭惡。
越是相處,他就越是覺得這個少年親切得很。
算起來,若是他那第一個孩子沒有死在那場大火裏,應該就和這個叫團子的少年一般大的年紀,不知道是不是也會長得這般優秀。
成佑帝并不否認自己會對這個少年青睐有加,多少有些移情的原因在其中。
但能讓他在看第一眼就覺得面善且親切的少年,這麽多年也隻見過這麽一個而已。
今天自己也不過是獨自出門散散心,不經意再一次把人遇着,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把人給叫住了。
跟少年邊走邊說了會話,他才知道這少年的乳名叫團子。
雖然沒能聽到大名有些失落,但叫着乳名,感覺也更親切了。
現在看團子跟那兩條狗玩得那麽好,甚至忽視了他,他居然還有些嫉妒。
團子聽見黃伯伯的詢問扭過頭來,對上面前四道盛滿期待的目光,猶豫片刻後點了點頭,“好,那就叨擾陳三叔了。”
陳淮忙擺擺手,“說不上什麽叨擾不叨擾的,你可是三叔的救命恩人,一段飯又算得了什麽?”
三人和兩條狗随即移步回了不遠的莊子裏。
莊上的廚房裏早就爲主家準備好了飯菜,卻沒料到主子還帶了兩位客人回來,忙又開始殺雞殺魚。
又等了快半個時辰,三人終于圍坐在桌前吃上了飯。
等用過午飯又喝了一壺茶,團子起身開口告辭。
陳淮挽留了兩句,見團子堅持,隻能回過頭給成佑帝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成佑帝放下茶杯,“團子,黃伯伯那裏還有一處風景優美的園林,不如讓黃伯伯帶你過去遊覽一番?”
“改日吧,黃伯伯,”團子表情有些爲難,“離家晚了,我怕姨姨着急。”
成佑帝一聽便想到了當初在大佛寺見到的那位神情嚴肅不苟言笑的姑娘。
李孑:我那時隻對你不苟言笑好不好?
也隻能點點頭,“那明日黃伯伯就在上午時我們遇見的地方等着你。”
團子點點頭,“黃伯伯放心,我一定準時到。”
陳淮忙喚來下人,吩咐把人平安送回家。
團子一聽忙擺擺手,“陳三叔,這就不必了。”他說着看向成佑帝,“因爲之前在大佛寺迷路,姨姨她給我布置了一個任務。用一個月的時間走遍這京城的大街小巷角角落落,最後繪制成圖交給她。所以我還是用腿走着回去。”
成佑帝:“······那好吧,路上注意安全。”
等團子背影消失在門外,成佑帝方才坐下,不過這次,陳淮沒敢跟着坐下,隻恭謹地站在一旁。
成佑帝偏頭瞥了他一眼,“坐吧。”
陳淮方才敢落座,不過屁股也隻挨了椅子的一半,正襟危坐。
“陛下,周太師三天後欲登基,您準備何時回宮?”
這會的成佑帝徹底沒了方才面對團子時的一臉親切,一張臉端的是面無表情莫測高深,“這段日子在朝中的日子不好過吧?”
陳淮一聽就是一把辛酸淚,“陛下,微臣豈止是不好過,周太師任人唯親,微臣兄弟四個全都被最少降了兩級,權利也被徹底架空。這不,微臣都已經稱病告假了。”
“你們陳氏一門忠心耿耿,朕心如明鏡。放心吧,且讓周太師猖狂幾天,他蹦跶不了多久了。”
陳淮往地上一跪,“陛下英明,有您這句話,微臣這心裏也吃了一顆定心丸,徹底心安了。若陛下有哪些事需要微臣兄弟四個做的,還請您盡管開口,微臣必将萬死不辭。”
這個時候不表忠心,更待何時!
成佑帝果然很受用,面上表情也因着陳淮這番慷慨激昂的話緩和了些許,“愛卿平身。”
“謝陛下。”
成佑帝站起身,“朕也該走了,你也别送了。”
陳淮隻好頓住腳,“陛下慢走。”
**
團子回到家的時候李孑已經坐在院中涼亭裏了。
回身朝他招了招手。
“今天走了多少地方?”
圖案走過去在李孑對面坐下,“姨姨。”
“嗯?”
“您帶我來究竟是散心的,還是特意訓練我的?”
團子敲敲自己的腿,要不是現在天氣冷他都想捋起來讓李孑看看,“一連走了這些天,我覺得自己兩條腿都要走細了。”
李孑伸手過去捏了捏,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嗯,更結實了,不錯!”
團子:“······”
李孑收回手前又拍了拍他的肩:“在訓練中散心嘛,沒毛病!”
團子:“······”
“吃過午飯沒?我讓闵婆婆給你做點?”
團子悶悶點點頭,“吃過了,還是别人請的客。”
李孑挑挑眉,“怎麽,這麽快就交上新朋友了?”
團子搖頭,“不是朋友,姨姨你還記不記得之前我們在大佛寺見過的那位黃伯伯?”
“黃,伯伯?”
李孑眉心控制不住地一跳。
“嗯,我今天又遇見他了,就在城郊的一處小河邊上,還順手救了黃伯伯的一位朋友。”
“朋友?”
“嗯,姓陳,他讓我叫他陳三叔,因爲他在家中排行老三,我們就是在陳三叔的莊子裏吃的飯。”頓了頓,團子又道,“黃伯伯明天還邀請我去他家的園林參觀。”
李孑:“······不去行不行?”
團子皺了皺眉,“可我已經答應黃伯伯了。”
李孑這會一聽這個稱呼就牙疼,無奈地擺擺手,“你想去就去吧。”
團子一走,李孑就讓桌子上一趴。
雙眼無神得看着石桌上刻畫精緻的圖案。
誰能想到這京城茫茫人海之中這兩人居然能短短時間内遇到兩次。
更可怕的是彼此還認識了,更是相處的還不錯。
難不成這世上真的有父子天性一說不成?
但若是等這兩人越發親近了,卻又讓團子猛然知道真相,她真的有點害怕團子承受不來這突然而來的心理落差。
這下該怎麽辦是好?
強行把兩人隔離?
以團子的腦袋,肯定能察覺出什麽來。
到時候萬一他自己偷偷去查,出了意外自己都不知道。
還沒等李孑想好該如何是好,第二天已經到了。
吃過早飯,在李孑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團子細心打理好自己,欣然赴約了。
虞懷是在皇家園林的梅花林裏找到的成佑帝和團子。
他靜靜站在梅林邊緣,看着梅花樹下一桌一案,旁邊燃着炭火,成佑帝在樹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琴,團子則是在桌案前作畫。
兩人有些相似的眉眼在此處情景的襯托之下,任是任何一個不認識裏頭兩人的陌生人看到現在這一幕,都不會否認這是一對親父子。
現實卻是父子相見不相識。
想到這對父子之間的恩恩怨怨,虞懷輕歎一聲,轉身靜悄悄地離開。
同時在心裏說了一句:陛下,珍惜這幾天的相處吧!
**
正月十九。
周太師舉行登基大典之日。
大朝殿前的廣場之上山呼海擁。
宮廷禁衛面無表情地守衛在廣場四周,甲胄分明,陣列森嚴。
文臣武将各占一邊,齊齊擡頭看着前方的高台。
高台之上這會隻站了三人。
穿着玄色小龍袍的秦徹,穿着明黃色金龍袍的周太師,還有一位手持拂塵微躬着腰身雙手托着托盤的太監。
托盤上放着的,正是代表一國之君象征的傳國玉玺。
秦徹在身側太監的提醒下,把托盤上的玉玺拿起來。
周太師頓時做了個伸手去接的姿勢,輕聲開口催促道:“徹兒,快把玉玺給爺爺,給了爺爺你就能下台會你母妃身邊吃點心了。”
秦徹抿抿唇,把手上的玉玺往前一遞。
周太師忙伸手去接。
恰在這時,大殿廣場前的宮門轟然一聲從外面被猛然推開,一道清亮的聲音緊跟着大開的宮門傳遍整個廣場,“亂臣賊子周清業,意圖謀朝篡位,謀奪中秦江山社稷,罪不容恕。陛下在此,爾等還不快快跪地迎駕。”
周太師猛地扭頭看過去,待看到宮門外一身明黃龍袍緩緩走進來的成佑帝,老臉瞬間煞白。
“啪!”手上一滑,雕刻蟠龍的傳國玉玺從他手中墜地,眨眼碎成了渣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