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孑沒有在山上久待,安排下一應事務後就準備下山了。
留下來中軍大帳裏的衆人人手一份重新定下的訓練和選拔計劃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隻恨不得以頭搶地。
不過慕易帶來的消息就像是在頭頂懸了一塊巨石,想要把巨石移開,他們就必須要有跟這塊巨石後面的大山抗衡的能力。
什麽都不用說了,往死裏拼命吧!
“李院長。”
李孑走出軍營大門又被叫住,慕易快步追上來,“李院長,一塊下山可?”
到了山腳下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李孑辭了慕易的晚飯邀請,又答應了明天去州衙,兩人這才分道揚镳。
翌日,大清早,學院後門駛入幾輛馬車。
馬車被厚厚的油布遮擋,一路到了術舍樓下方才停下。
向廣源和胡不爲在最前面的那輛馬車上下來。
“這裏一共是三噸的石墨,還請胡先生查點。”
胡不爲擺擺手,笑道:“在下自是信得過向老闆的,查點就不必了。”
早就得到消息術舍學子們這會齊聚術舍門口,眼睛直恨不得穿透那層層油布,看看那叫石墨之物的廬山真面目。
昨天院長來術舍,扔給了他們幾本書。
書上講的便是這個石墨和利用這石墨可能做出來的研究方向。
一群已經進化爲研究狂人的術舍學子直看得如癡如醉。
現在東西終于來了,可不是激動難抑?
向廣源被這些人的狂熱目光給吓了一跳,很難理解這些人看着那些石墨的眼神就跟他看見最愛的銀子時的一模一樣。
本來還想着要不要趁着這個機會到術舍中參觀一番,這下忙打消了這個念頭。
讓下屬把石墨運到術舍地下新挖的庫房後,匆匆告辭離開。
隔壁數舍。
華景正抱着李孑昨日送來的書刻苦鑽研,隔壁術舍裏陡然傳來一陣連綿不絕的咣當咣當巨響,強行把他從數字和符号的世界裏喚醒。
他看向一旁正幫忙計算另一道數術題目的學弟,“明言,隔壁在拆樓嗎?”
衛明言茫然擡頭,揉了揉有些泛紅的眼睛,慢吞吞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哇!”
華景看着自己這個性子出奇慢的學弟,伸手揉了揉他的發頂,“走吧,我們過去看看,順便休息一下,你眼睛都熬紅了。”
衛明言頓了一會,才慢吞吞點點頭,開始收拾桌子上散亂的紙張。
等兩人下樓,已經是一刻鍾之後了。
到了術舍的大廳,迎面就見一個扛着麻袋匆匆走過的身影。
華景:“······這還要不要形象了?”
他選擇性的忘記了自己以前夜以繼日鑽研數術時的模樣跟這個也好不到哪去。
衛明言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沒有選擇提醒他。
萬一師兄惱羞成怒,自己到時候飽受煎熬的就不單單隻是眼睛了。
還要再加上心肝脾肺腎。
“廖師兄,你們這扛的是什麽?”
被叫住的廖師兄往上托了托背上的麻袋,又伸手輕輕拍了拍,“是寶貝!”
華景:“······”
衛明言:“······”
這年頭寶貝都是用麻袋裝了嗎?
但随即他們便轉過彎來了。
在廖師兄這些人眼裏,恐怕就是路邊上的一塊小石頭,也有可能會被當成寶貝。
眼見衆人都隻顧着扛麻袋沒空打理他們倆,華景和衛明言對視一眼。
他們還是關門關窗算題去吧。
**
蒙學堂。
亓則修手心向下壓了壓,示意剛剛回答完問題的團子坐下。
等到上午的課業結束,他朝準備離開的團子招招手,“秦越,你且等先生片刻,我有話問你。”
坐在團子後面的雲穩聞聲猛地擡頭,“先生,我也能留下來麽?”
亓則修對上雲穩警惕戒備的眼神,一陣頭疼,“不能。”
“唉,好吧!”雲穩歎了一口氣,拎起他的書袋,往前探身拍了拍團子的肩膀,給了他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放學被單獨叫住,這是妥妥要被批評啊!
這是他的經驗告訴他的。
被雲穩一臉同情看過來的團子:“······”我做什麽了?
亓則修眼角忍不住跳了跳,等雲穩磨磨蹭蹭走過他面前的時候,直接上手扯住他的後衣領把人給扔了出去,“就你戲多。”
轉身面向團子的時候,小亓先生又恢複了溫文爾雅的面孔,“秦越,可不可以跟先生說說,你今天解的那道題,是如何想到解答辦法的嗎?”
他不能不驚訝。
剛才課堂上問出來的那道題對于這些孩子們現在的水平來說其實有些超綱了,他出這道題的本意也隻是讓這些孩子養成學會思考而不是隻等着他灌輸學問的習慣。
所以在看到團子舉手想要回答的時候,他是有些驚訝的。
而等到團子站起來條理清晰地說完自己的答案,他心頭的驚訝達到了頂峰。
言之有物,犀利精準,雖然言辭間還倍顯稚嫩,但瑕不掩瑜。
這道答案的水準,超出了他的想象。
團子聞言歪了歪頭,想了想把手裏的書袋打開,探頭進去掏了一會,掏出一個皺巴巴一看就是自己裝訂出來的本子出來,嘩啦啦翻出其中一頁,反手遞過去,“先生,這道題姨姨跟我講過差不多的,就是這。”
他手指往書頁上一團黑乎乎的字迹上指了指。
亓則修揉了揉眼睛,一點點地辨認,才算是認出了上面寫的是什麽字。
團子見狀有些臉上有些害羞,“姨姨講得時候有點快,講的東西書上也沒有,我得快點記下來,字寫得不好!”
他平常時候慢點寫,字還是很工整的。
亓則修這會已經不關心這上面的字寫得有多累眼睛了。
他把剛剛團子指的那一片墨團艱難看完,又忍不住把目光移到旁的墨團上。
這一看,這收不住眼睛了。
“先生?”
亓則修猛地擡頭,合上手裏的書卷,對上團子和門外三個小家夥齊齊看過來的眼神,輕咳一聲,半蹲下身對着團子和顔悅色道:“秦越,這個可不可以給先生看一晚上?”
團子愣愣點點頭,“可以。”
亓則修當即把本子往懷裏一塞,輕拍了下團子手臂,“行了,快出去跟你小夥伴一起出去吃飯吧。”
雲穩扒在門框上一聽到這句話,當即朝團子飛快招手,“快,團子,趕緊走了,再晚點就趕不上今天的紅燒肉了!”
看着四個小家夥齊齊跑遠的身影,亓則修收回目光關了門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拿出懷裏皺巴巴的本子,小心撫平,定定看了空蕩蕩的扉頁良久。
“李孑,你到底是什麽人呢?”
喃喃出聲吐出這一生疑問後,才珍之重之地翻開,從第一頁開始看起。
**
李孑坐在州衙偏堂。
她坐的主座,本該是州衙主人的慕易卻是坐的客座小心作陪。
偏堂裏隻有他們兩人在,除此之外隻剩下一室茶香袅袅。
“啪!”
最後一本冊子看完,李孑伸手往那一疊上拍拍了下,“總算看完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
慕易在一旁靜候,适時遞上一杯溫度适宜的香茗。
李孑掀開茶蓋抿了一口,看向慕易,眼底笑意蔓延到臉上,開口道:“新增兩萬兩千餘戶人口,三百多家商鋪,稅收更是高達六百萬兩紋銀。慕大人,你這政績,漂亮!”
慕易道了聲不敢,“都是李院長的功勞。”
“這一年,辛苦慕大人了!”
她帶着團子和明塵一走了之,也是因爲有漠北民政之事有慕易,軍營裏有林逸和四字軍中一衆老将,漠北學院内有商河,外有陸風。
就算她出門遠在千裏之外,也高枕無憂。
兩人又商談了一些其它事宜,李孑便準備告辭離開。
“李院長!”
李孑回頭,落在慕易難得糾結的面部表情上,挑了挑眉,“什麽事讓慕大人你這般爲難?”
“李院長,”慕易朝李孑拱了拱手,“老夫有個不情之請。”
“是關于我那二女兒青鸾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