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陵府。
衙門。
衙衛匆匆行至衙門後堂書房。
“大人,有一封從江陵快馬加鞭送來的急信。”
龐楊從桌案後擡眸,揉了揉眉心,“誰送來的?”
“署名一個李字。”
龐楊眼前一亮,“拿過來。”
衙衛上前,把信遞上,又呈上一個圓紙筒,“大人,随信一起送來的還有這個紙筒,要打開嗎?”
龐楊邊拆信邊随口應了聲:“打開吧!”
衙衛應了聲是,打開紙筒,從裏面抽出一張卷起的紙張,小心攤開,目光往信紙上一落,頓時愣在原地。
龐楊把信紙上的字看完,眉心中間的川字微微舒展了些,不過眼底的凝重不減反增。
“居然姓傅。”他擡頭,“畫像呢?”
衙衛猛的回過神,忙又呈上手裏的畫紙,“大人。”
龐楊目光落在畫像上,眼神中又多了一抹異色。
他接過畫紙看了好一會,伸手摸上去隻摸到一層光滑的表面。
但上面那張人的臉,卻好似真人就在眼前一般。
有這麽一張畫像,就算沒有見過真人。他也敢保證,在見到畫像中人的第一眼,把人給認出來。
想到此,他沉聲下令,“你先去把衙門中所有當差的全都叫來,這張畫待會就挂在正堂之上,讓他們所有人都記住這張臉。”
等衙衛領命離開,龐楊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官府,拿起手邊的配刀也走了出去。
事關知州府,他還得去總督府一趟。
就在龐楊聯合顧淮在蘇陵府布下天羅地網的時候,李孑已經辭别了江陵書院和蘇昙,登上了返回漠北的馬車。
臨近九月金秋,道路兩旁的樹上葉片開始在秋風中簌簌而落。
官道上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馬蹄聲清脆,哒哒前行。
前面的馬車上,李孑把車夫趕到後面的馬車上,自己坐在車廂前,手裏把玩着一條馬鞭,一派悠然自在。
車廂打開一條縫。
團子探出頭,“姨姨!”
“嗯?”
“我也想學駕車!”
李孑看了看官道附件前後都沒有經過,幹脆點點頭,“出來吧!”
她這話一出口,接着車廂裏一連串又冒出兩個小腦袋。
“先生,我們也想學。”
李孑:“······不行,一次教一個,其他人回裏頭背書。”
······
**
江陵城城東一處宅子裏。
青竹剛剛送走過來紙上的醫婆,許念踏進房門。
她把一幹仆婦留在門外邊,獨自一人捏着一封信,走到許姝的床邊。
“姝兒,你爹來了信。”
許念看着頭埋在枕頭裏臉色蒼白的許姝,想開口問前兩天去拜訪哪位蘇公子到底出了什麽事。
爲何明明是好好的出去,回來時模樣那般狼狽,還受了傷?
明明帶去了兩個丫鬟,爲何隻回來一個,那個藍衣丫鬟去了哪裏?
但看着自己這個大侄女從回來之後就一臉絕望的模樣,許念愣是忍住了心頭的諸般疑慮。
但她這會看得清清楚楚,自己說大哥來信時,姝兒身體輕輕顫了下。
是在害怕?
害怕什麽?
“姑母,您把信放下就好,我待會就起來看。”
許念張張嘴,又閉上,把信放在床頭的小幾上,“我讓廚房給你炖些補身體的湯羹來。”說完轉身靜悄悄走了。
聽見房門被關上的聲音,許姝才從床上慢慢坐起來,轉頭看向小幾。
那裏放着一個暗黃色的信封,在許姝眼裏卻不亞于洪水猛獸。
她定定看了好一會,才伸手,顫悠悠地把信封拿起來,很慢很慢地打開,取出裏面對折着的信紙,抿抿唇,看到了最上頭兩個字。
“孽女!”
青竹送醫婆回來,恰好遇到前來送湯水的丫鬟,順手接過來進了屋。
片刻後,屋裏傳出一聲碗碟摔碎的脆響。
守在門外的丫鬟縮了縮腦袋,隻恨不得自己這會耳朵聾了。
屋内。
青竹慌亂地抱着暈過去的許姝喊了好一陣,回過神來又忙起身跑出房門準備去把醫婆給喊回來。
剛出了大門,她就頓在了原地,看着前方高居馬上的少年,屈膝行禮,“大,大少爺。”
許鎮翻身下馬,“我姐姐呢?”
“大少爺,”青竹這才想起來自己出來是準備幹什麽的,“小姐暈倒了,奴婢要去請醫婆回來。”
“不用了。”許鎮揮手讓随從把準備跑開的青竹抓回來,少年眉眼間一臉冷然,竟是半點不覺得意外,“姐姐應該是看完爹爹的信,一時承受不住才暈過去的。青竹,你去給我姐姐她收拾行李,半個時辰後,我們回蘇陵府。”
“可小姐她······”暈着呢!
“暈着正好!”許鎮說着眼角餘光瞥見從門裏迎出來的庶姑母,擡腳大步走過去,“姑母可安好?”
許念伸手握住大侄子的手,“都好,鎮兒你這是?”她看向門前那一隊明顯不像是府裏家丁的人。
“姑母,侄兒此來是接姐姐返家的。”
許念聯想到許姝身上的傷和這兩日的反常,心頭忍不住一慌,捏了捏手裏的帕子,“鎮兒,你姐姐從書院回來就受了傷,什麽都不說,兩天人就瘦了一圈,我這也不知道······這到底發生了何事?”
“姐姐她,”許鎮皺了皺眉,“做了件錯事,爹爹震怒,便派我來接姐姐回家。至于因爲何事,姑母還是不要問了。”
許念知趣閉口不談,“那好吧,姑母帶你去你姐姐那。”
進了院子又到了房間裏,兩個小丫鬟正蹲地上收拾方才摔碎的碗盤,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湯汁的香氣。
許鎮臉色又是一沉。
等走到床邊,許鎮低頭看向枕頭上那張蒼白的臉。
他和許姝從小到大關系都很淡漠。
許姝獨占欲很強,怨恨因爲他的出生,分走了父親母親的關愛。
他從沒有嘗到過許姝遞給她的一塊零食。别人家裏的姐姐關愛弟弟,這種感情他從沒在許姝身上體會到過。
但就算是如此,他也沒有想到許姝會這樣毀了自己。
她能爲一個外面的男人擋箭,卻吝啬給自己一個笑臉。
許念看着一旁臉色越來越沉的大侄子。
她也是知道自己這個大侄子和大侄女的關系從小就不好。
這會真有點擔心許鎮會一巴掌拍上去,忍不住柔聲喚了聲:“鎮兒!”
許鎮深吸一口氣,俯身把許姝抱起來,轉身往門外走。
到了門口腳步稍停,對跟過來的許念道:“姑母止步吧,侄兒此來匆忙,日後再來賠罪。”
許念隻好停下步子,目送着前方弟弟抱着昏迷的姐姐腳步匆匆地離開,良久輕歎一口氣,朝身後的仆婦吩咐道:“把院子裏裏外外打掃一番,就關門上鎖吧!”
當初自己有多期待,現在就有多失落。
許鎮把許姝放上停在門口的馬車上,随後鎖死了車廂和窗戶。
接過随從遞過來的缰繩,“原路返回。”
許姝是被颠簸醒過來的。
車廂裏隻放了一層薄被,馬車行走在不甚平坦道路上,沒走多遠就颠得後背生疼。
許姝揉着肩膀坐起身,腦袋空白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一個行走的馬車車廂裏。
四周黑茫茫一片,她靠在窗邊伸手去開窗,窗戶卻紋絲不動。
再換另一邊,也是打不開。
最後是車廂門。
眼看車廂門也被鎖上,許姝終于慌了,砰砰砰拍起車廂壁。
“外面有人嗎?給我開門?有沒有人?”
“哒哒哒!”一陣馬蹄聲在窗外響起,許姝停下已經拍得通紅的手,看向窗外,“誰在外面?”
“姐姐,”許鎮伸手揭開擋光的簾子,臉色平靜地偏頭看進來,“姐姐醒了,咱們現在是在回家的路上,是父親讓我接你回家的。”
許姝擡頭看向許鎮面無表情的臉,聽着他嘴裏吐出來的話,本就慘白的臉上瞬間盛滿驚恐之色,她沒想到這一切來得會這麽快。讓她一點準備時間都沒有。
現下隻能朝自己這個弟弟哀求道:“阿鎮,你放姐姐離開好不好?”
許鎮眼中厭色一閃,“許姝,你要不把頭往使勁車廂壁上撞一下?”
“什,什麽?”
“撞暈了,好做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