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杜師傅站在陸景行面前,一臉愁容,憂心忡忡地彙報道,“已經過去四天,現在船上的淡水所剩無幾,糧食馬上就要被吃完了。這幾天都是網些海魚放在一起煮着吃,但這兩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海域的問題,就連撈上來的海魚也少得很。就算省着吃,我粗略估計,再有三天,我們也要斷糧了。”
“行,我知道了,”陸景行伸手掐了掐鼻梁,“你先出去吧!”
杜師傅看了眼這位主家眼底的青黑,壓下心頭的焦躁,“是。”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陸景行站起身,走到窗邊,摸了摸自己已經幾天沒洗的臉,嘴角勾起一抹苦笑。
“生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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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景在房間裏急躁地團團轉。
“公子,現在洗臉的水都不給了,船上應該快沒水了,您說我們會不會渴死在這海上啊?”
“會不會就跟那些曬的魚幹一樣,我們到時候就是人幹。”
“太可怕了,小景晚上要忍不住做噩夢了!”
蘇昙:“······小景,你晃得我眼暈。”
“公子,我也不想動,但一想到我會變成人幹,我就忍不住。”
“但你現在動來動去,身上會流汗,一流汗就會更渴。”
“公子,”小景咬咬牙,“那您把我給綁在椅子上吧。”
蘇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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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孑晃了晃空蕩蕩的茶壺,朝眼巴巴看着她的團子攤手,“沒水了。”
“船上的水估計也不多了,唉,”她探口氣,轉頭去看宋歡喜,“歡喜,别讓廚房給我送洗漱的水過來了。”
這個時候她要還用水來洗臉,良心難安。
宋歡喜咬掉一個線頭,點點頭應了聲好。把針線放筐子,起身去辦。
李孑在她開門時又喊了一聲,“歡喜,順便再借個爐子銅壺和煤來。”
宋歡喜雖然不知道李孑要這些做什麽,但回來時一樣不漏的帶來了。
李孑開始忙活。
三小隻就蹲在一邊看。
“姨姨,你要做什麽?”
李孑把爐子支在窗外。
順口回:“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她拿着銅壺跳出窗子,回來時壺裏裝了一壺的海水。
宋歡喜看見,忍不住出聲,“李姐姐,這海水不能喝,太鹹,越喝越渴。”
李孑把銅壺剛在爐子上,“不喝海水。”
宋歡喜:“······”那這是在做什麽?
李孑也不知道該怎麽給她解釋,幹脆不說。
她做了一個簡易的冷凝器,海水燒開,水汽通過冷凝器進去另一個容器裏,就是蒸餾水。
雖然蒸餾水裏面沒啥成分,但偶爾喝喝還是沒有問題的。
她之所以沒有把這個方法跟廚房說,是因爲這個方法提取得太慢不說,過程也太浪費煤了,再加上大型的冷凝器現在這條件也造不出來。
隻能暗戳戳自己搞。
浪費了一爐子的煤,也就蒸餾出來一茶壺的水。
李孑倒茶杯裏,遞給眼巴巴的三小隻,宋歡喜在一邊組織的話還沒說出來,三小隻已經迫不及待地端起茶杯仰頭喝了。
宋歡喜見他們臉上非但沒有被齁到的表情,反而一臉的意猶未盡,磕磕巴巴的開口,“這水,不鹹嗎?”
李孑倒了一杯給她,自己也喝了一杯,“你嘗嘗看。”
宋歡喜端過來輕抿了一口,“真的不鹹,李姐姐,你怎麽做到讓它不鹹的啊?”
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這水就是那海水。
李孑打開銅壺的蓋子,頓時一股熱氣蒸騰而上,她指了指那股熱氣,“咱們喝的就是用這些熱氣凝成的水,蒸發出來的熱氣中沒有鹽分,自然就不鹹了。準确來說,咱們現在喝的這水,就真的隻是水,其他别的什麽都沒有,當然也最幹淨。”
宋歡喜聽得雲裏霧裏,隻覺得不明覺厲。
團子倒是很捧場,“姨姨真厲害!”
雖然他也聽不懂。
但聽不懂就是很厲害。
倒是林憲在一邊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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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船上的淡水終于消耗殆盡。
糧食也是限量供應,每個人的量僅僅是讓你不餓着。
舉目四望,四周依舊是海水茫茫。
衆人心頭的恐慌再次加劇。
“公子,”小景快哭了,“我們這下真的要變成人幹了!”
蘇昙雖然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靜,但眼底也多了一絲憂慮,擡頭看着在他面前要哭不哭的小景,“要是流了淚,就留着,渴的狠了再喝。”
“公子,您說的也太惡心了,我不哭了!”
甲闆上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跪拜,“老天爺,求您下點雨吧!”
隻可惜,頭頂上瓦藍的天,豔陽高照。
别說烏雲,一片雲彩都沒有。
陸景行也再也坐不下去,親自去找李孑。
正好碰上李孑用海水弄蒸餾水喝,親口喝過後,眼裏頓時生了光。
請教了一番其中原理後,大廚房登時開始了蒸餾水提取試驗。
如此撐了兩天,這兩天裏衆人水是喝上了,但煤也燒完了。
一個大白天眼看又要過去。
陸景行又在凝眉思索接下來該怎麽辦,關着的房門突然被撞開。
曲大氣喘籲籲地扶着膝蓋緩了緩,面上卻全是喜色,擡頭對上陸景行有位愠怒的目光,半點不帶怕的,“公,公子,我們看到了一座山。”
“什麽?”陸景行猛地站起身,“曲大,你确定沒眼花?”
“我們都看到了公子,總不能都眼花吧?”
陸景行從桌案後方出來,“快帶我去看看。”
這會船上的瞭望台上已經站了不少的人,陸景行一過去,衆人自覺讓了一個位置。
陸景行凝眸朝前方看去。
傍晚時分海上有些偏涼,起了一層薄薄的霧。
現在這霧裏有一座錐形的山。
“往前開,快!”
不用他說,船工們姿勢卯足了勁往山的方向前行。
陸景行站在瞭望台上沒下去,從他這裏能看到甲闆上也出來了不少人,對着已經出現在視野裏的山體蹦跳着大聲歡呼。
看着那越來越近的山上出現的一片片深深淺淺的綠意,陸景行終于露出這麽些天下來的第一道笑容。
如釋重負地開口低語了一聲,“總算是,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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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小景激動地飛奔回客房,“公子公子公子公子······”
“怎麽了?”蘇昙推着輪椅從内室出來,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也從旁邊的小隔間裏掀開簾子出來,伸手給了小景一個腦瓜崩,“你喊什麽喊,吓得我差點弄撒了小昙的藥。”
“公子,蘇爺爺,我真的有大事要說,”小景捂着被敲紅的腦袋,“我看到陸地了,看到山了,看到樹了。”
蘇昙愣了下,手指無意識地捏住扶手,“當真?”
“哎呀,”小景跑到蘇昙身後扶住輪椅把手,“我推您出去,親眼看看。”
到了甲闆上,歡呼聲大笑聲不絕于耳。
這會不用小景提醒,蘇昙擡眸就看到了前方越來越近的黃色和綠色夾雜的顔色,深吸一口氣,依稀還能聞到風中送來的泥土氣味。
他不由一笑,眉眼罕見地彎成了月牙狀。
“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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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歡喜和藍衣一前一後跑進來。
三小隻正在每天雷打不動被監督着紮馬步。
李孑斜倚在軟榻上,手裏拿了一個宋歡喜用碎布頭做的小布鞭,看誰想偷懶就揮過去一鞭子。
鞭子落在身上不疼,但李孑的标準是誰要是被打了超過五鞭子,今晚的晚飯扣一半。
“行了,”看見兩人都是欲言又止,李孑看了看腳邊的刻漏,“可以起來休息了。”
團子第一個站起身,又伸手去扶左右兩邊的林憲和明塵,“姨姨,我帶他們去甲闆上玩一會,晚飯前回來。”
李孑也知道他們三個這兩天跟那個小景玩得很好,揮揮手爽快放行。
接着又朝宋歡喜和藍衣招招手示意她們坐下,“怎麽了,看你們這一臉激動的?”
“李姐姐,我看見陸地了,還有山,咱們船馬上就要到了。”她說着說着眼圈就忍不住一紅,“等站到地上,我都想趴地上親親它。”
在海上這麽久,方才知道前面十多年他們日日踩着的泥土的親切。
藍衣在一邊點點頭,“歡喜你這麽一說,我也想這麽幹了!”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噗嗤一笑。
李孑聽她們一說,心頭的大石也終于落下,面上依舊維持着平靜,“就算今晚能停靠過去,也登不了岸,怎麽也得等明早。”
“爲什麽啊李姐姐?”
“陸地上是何情形還不知道,不會讓你們貿然登島的,肯定會讓一些人先去探探路。”
“沒錯,”門口陸景行剛剛過來就聽見李孑這麽一番話,邊擡腳進來邊點頭應聲,視線落在藍衣的身上,“我正準備召集一批會些武力的先行上島探路,藍衣姑娘,您是岐山通玄傳人,不知可願帶隊前往?”
至于李孑,對方不主動說,他也不敢主動問。
藍衣态度也很痛快,當即起身朝陸景行抱了抱拳,“義不容辭。”
“那個,”在陸景行轉身離開準備去找其他人時,李孑從軟榻上直起身,“我也去吧,給我留四個名額。”
“四,四個?”
李孑點點頭,“我,團子,林憲,明塵。”
陸景行:“······”您老是在逗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