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
兩人站起身靜立在一旁不動。
實則已經開始眼角餘光暗搓搓去打量他們公子旁邊的那位姑娘。
早在之前,他們就從天樞的信中得知了他們公子此番出城,給他們找了一個未來少夫人。
那姑娘能跟他們公子并肩站在一起,想來就是那位了。
第一眼,真漂亮,相貌倒是配得上他們公子。
第二眼,怎麽回事,她好像發現我們了。
第三眼,李孑勾唇回看過去,兩人默默收回目光。
莫驚瀾看了眼天衡。
天衡瞬間意會。
轉身看向甲闆上的人群,“還請諸位回避片刻。”
這話一出,衆人心裏就算不願,也隻能照做。
知道的,這可是天舟!
惹不起!
不知道的,光是看對面那艘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大的船,和船上來的那兩人一身氣勢。
惹不起!
片刻後,人群退了個幹淨。
陸景行走在最後,目光有些複雜地朝李孑和莫驚瀾的方向拱了拱手,這才離開。
本以爲這兩人可能有些來頭,卻沒想到這來頭這般大。
那天舟,可不是一般勢力能夠擁有的。
起碼三國皇室,都沒有這般大的天舟。
而能夠淩駕于三國之上的勢力,以他如今的地位也知道的不多
但就他知道的那幾個勢力,哪一個不是龐然大物。
惹不起惹不起。
莫驚瀾握住李孑的手,音調輕輕的,仔細聽卻能裏面的缱绻之意,“官官,照顧好自己。”
李孑飛快偏了偏頭,又重新轉回來,“放心,我肯定吃好喝好睡好。”
就是不想你,哼!
莫驚瀾接收到李孑的小眼神,失笑一聲,又低頭看向仰起臉來看着他們的團子三小隻,“團子,明塵,阿憲,記得乖乖聽你們先生的話。”
團子看了看候在一旁的天衡和璇玑,“莫先生,那艘大船是來接你的嗎?”
莫驚瀾點點頭。
團子一本正經道:“莫先生,你快走吧,團子會想你的,也會好好照顧姨姨。”
莫驚瀾:“······”
璇玑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
李孑揮揮手,“趕緊走,還想留下吃一頓中午飯嗎?”
莫驚瀾看着李孑口是心非的小模樣,“官官,若有時間,可要來無妄城看我?”
李孑剛想說不,擡頭就見莫驚瀾期待的目光,話音忍不住就一轉:“再說吧,不一定有時間。”
說完恨不得給自己嘴巴兩巴掌。
“趕緊走,走走走,我昨晚沒睡好,先回來補眠了!”
李孑說完扭頭就走,腳步越走越快,罕見地有些淩亂。
莫驚瀾站在原地看着李孑的背影消失才緩緩收回目光,伸手拍了拍團子的腦袋,“回去看看你姨姨,好好陪着她,凡事順着她,認真讀書,練字,習武,别惹她生氣。”
團子挺了挺小胸脯。
小臉嚴肅,學着大人模樣,“團子記住了。莫先生,後會有期。”
莫驚瀾:“······後會有期!”
李孑斜靠在窗邊看着視野裏的那座天舟漸行漸遠,忍不住再一次按了按胸口。
感覺心空了一塊。
空蕩蕩的讓她覺得眼前的一切哪都不舒服。
團子帶着明塵和林憲偷偷溜進來,看見的就是李孑一臉煩躁的模樣。
小心翼翼地出聲:“姨姨?”
李孑仰頭往軟榻上一躺,翻身對着牆面,“姨姨心情不好,你們一邊玩去!”
三小隻對視一眼,又蹑手蹑腳地走了出去。
**
天舟之上。
天衡連叫了幾聲公子,見立在窗邊的人還是沒有反應,隻能靜悄悄退了出去。
在走廊上遇到過來送茶水的璇玑,伸手把人一攔,“公子這會正發呆呢,你等會進去。”
璇玑探頭看了一眼,果然不出她所料,那道背影正對着的方向,正是他們未來少夫人的船隻。
她跟着天衡往回走,“公子既然這麽舍不得未來少夫人,幹脆把人帶走得了。就算未來少夫人沒有武功,有我們守着也出不了什麽危險啊?”
說完還輕輕歎了口氣,“現在是分别兩地,平添兩處閑愁啊!”
天衡:“······你又偷偷去聽書買話本子了?”
璇玑想都沒想就搖頭,矢口否認:“沒有。”
天衡一臉我就看着你嘴硬的表情。
兩人到了甲闆上,他才道:“公子應是考慮到此行危險重重,前路莫測,才會決定跟未來少夫人分開獨自回來的。西域神山在世人眼裏一貫神秘,也不知道公子能不能順利找到夫人。”
璇玑:“聽天樞說,這次公子把我們全都派出去打聽夫人的下落,長老院那邊也不知道如何知曉的,派了好些人追殺公子。”
天衡冷笑了一聲,面露不屑,“這就坐不住了,一幫子倚老賣老的目光短淺鼠雀之輩。現在姑且容忍着他們,等公子尋到夫人,解了身上寒毒之苦,接下無妄城的傳承,就是那幫人的死期。”
璇玑:“不過,現在也不妨礙給他們找點事做。”
兩人相視一笑,陰險藏于眼底。
**
緩了一個白天,李孑換下身上皺皺巴巴的衣裳,開門去隔壁叫三小隻吃飯。
一大三小進了飯堂,頓時引來全體注目禮。
李孑:“······”
這要她怎麽低調?
“她身邊的那個年輕公子到底是什麽身份,那可是天舟!”
“也不知道是什麽大勢力,咱們居然能跟人家住一條船上這麽長時間,夠我下船後吹噓半輩子了。”
“那位公子爲何不帶她走?難不成被抛棄了?”
“也不是沒有可能,那種人物什麽時候缺了三妻四妾,這位應該隻是人家遊曆時的紅顔知己吧?”
“哎,自古紅顔多薄命,也是可憐!”
李孑:“······”
你們那麽能腦補怎麽不去寫話本子呢?
她鎮定自若地吃完飯,起身,走到那幾個讨論得最熱烈的身側,“吃飯都堵不上各位的嘴,小聲說話就以爲我沒聽見嗎?”
那幾人被李孑突然出聲吓了一跳,一聽自己剛才的讨論被正主聽了個正着,面上頓時多了幾分不自然。
誰都沒想到被議論的對象非但沒有避開,反而直接怼了上去。
他們這邊頓時成了飯堂的焦點。
幾人芒刺在背,慌忙起身,朝李孑拱了拱手緻了歉意,掩面快步跑了出去。
自此以後,隻要有李孑在的地方,這些人都自覺避開。
所過之處,周圍的讨論聲自覺消失。
他們暗地怎麽說李孑也不計較,反正進不了她耳朵裏。
嘴巴長在别人身上,她還能給一個個縫上不成。
等下了這艘船,誰還認識誰。
藍衣自從跟李孑相熟後,慣常過來‘溜門子’。
茶果點心齊備,窗邊有人安靜刺繡,桌案前三個小孩靜靜習字,主人斜倚在塌前,靜靜焚香看書。
明明是船上一間普普通通的客房,藍衣愣是在這裏感覺到了生活的氣息。
這種氛圍是她這種常年在外行走居無定所的人極爲向往的。
就算隻是在這房間中靜靜地坐上半天,也半點不覺得煩躁。
她推開門朝裏面探了探頭,視線準确地落在軟榻上,“阿孑,我又過來了。”
李孑聞聲從話本子上分了一縷視線過去,“衣衣,沒點心了。”
“想吃哪幾種,我去廚房拿。”
李孑從善如流地報了幾種點心。
藍衣又看向在房間空地上紮馬步的三小隻和窗邊刺繡的宋歡喜,“團子,明塵,阿憲,歡喜,你們有沒有想吃的?”
“糯米丸子,謝謝衣衣!”
“青菜團,謝謝衣衣!”
“桂花糕,謝謝衣衣!”
歡喜對上藍衣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衣衣,我想吃紅棗糕。”
藍衣走進廚房,正在裏頭忙碌的幾個糕點師傅看到視線裏出現一抹藍影,原地一跳恨不得找個地縫藏起來。
這就是個土匪,他們累死累活,還趕不上人家吃的速度。
藍衣對上糕點師傅如臨大敵的目光,甜甜一笑。
端的是清麗可人。
糕點師傅笑得比哭還難看:“藍衣姑娘,您又來了啊?”
“怎麽,我又來捧場,你們不歡迎?”
“不不不,歡迎,歡迎!”
片刻後,藍衣提着一個超大食盒啃着一塊剛剛出爐的茯苓糕出門。
身後幾個糕點師傅看着被掃蕩一空的廚房,抱成一團欲哭無淚。
藍衣走了不久,廚房又傳來敲門聲。
穿着淺粉衣裙的丫鬟提着食盒走進來,“師傅,我來給我家小姐取糕點。”
糕點師傅們:“······”
廚生艱難!
小丫鬟提着空蕩蕩的食盒回去,戰戰兢兢地回禀,“小姐,廚房這個時候沒有糕點了。”
倪曼淳皺眉擡頭,“怎麽會沒有?是不是他們偷懶沒有做?我去找表哥!”她說着就要從榻上下來。
小丫鬟忙道:“不,不是的,小姐,糕點做了,隻是被那位藍衣姑娘搶先一步給領走了。”
“就是跟那個李孑交好的藍衣?”倪曼淳氣得口不擇言,“她們是豬嗎,吃那麽多?”
小丫鬟怯生生地擡頭,“小姐,您說過,讓奴婢時刻提醒您淑女。”
倪曼淳狠狠一甩袖子,喘了口粗氣,“人都乘坐天舟走了,我淑女給誰看!”
小丫鬟想說您看上别人的男人是不對的,不過擡頭間看見倪曼淳有些猙獰的臉色,到底沒敢說出口。
嘤嘤嘤,那個叫李孑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啊,怎麽小姐一遇上她就跟點了炮仗一樣。
小丫鬟屈了屈膝退下去,剛跨過門檻就聽見身後一聲響亮的碎瓷聲,小身闆下意識地一抖。
心裏頭忍不住哀嚎一聲,茶杯都快被小姐給摔完了!
這邊倪曼淳被氣得把僅有的幾枚茶盞給摔了撒氣,另一邊的李孑房裏,食盒層層被打開,糕點的香氣瞬間彌漫了屋子的角角落落。
李孑洗了洗手,拿了塊糕點邊吃邊走到窗邊往外看了眼,“陰天了。”
接着伸手到屋外,細細感受了下,“起風了!”
“今晚可能要下雨。”
宋歡喜拿了塊紅棗糕湊到唇邊還沒來得及吃,身旁藍影一閃,藍衣已經越過她走到窗邊。
探頭看了看外面的天,眉頭輕皺,“不是可能,看這雲彩的形狀,是肯定會下雨。而且,有可能會是暴風雨。隻希望不是大風暴!”
宋歡喜聽得心頭忍不住一跳,有些慌神,“會有大風暴?那我們會有危險嗎?這茫茫海上,我們想躲也沒辦法躲啊!”
藍衣攤攤手,表情卻不見輕松,“我不是專門看天氣的,不敢确定。再說,船上肯定會有識天氣的老舵手,放寬心。”
她話音剛落,走廊外響起腳步聲。
過了片刻敲門聲響起,宋歡喜過去開了門,就見外面的船工開口道:“諸位客人,今晚可能會有海上風暴,還請大家等到晚間在各自房間裏待好,不要在房間之外的任何地方逗留。床頭有繩子,可以綁在腰上以防萬一。船隻會盡量就近靠岸,大家一定要小心!”
關上門,宋歡喜回過頭,臉色有些發白。
李孑當機立斷道:“今晚都待在一起吧!”
宋歡喜忙點點頭。
“我先去把對面的東西搬過來。”
藍衣也沒了一貫淡笑的模樣,“我去跟唐念說一聲。”
李孑招招手讓團子他們三個過來,握住三隻小手,囑咐道:“今晚都乖乖聽話,我說的每一句話都要記在心裏。也不要害怕,任何時候都要冷靜。都記住了嗎?”
三小隻乖乖點頭,團子伸手揪住李孑的衣角:“姨姨,海上風暴是不是很可怕?”
李孑點點頭,“發生在海上的風暴,是最可怕的風暴。”
她說着偏頭看向窗外,目光從暗沉下來的天空移到表面平靜的海面,“海水顔色變深了!”
面上鎮定,心頭慌得一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