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還未能看得清什麽,忽有一隻手臂自身後探來,拿一方汗巾捂住了他的口鼻,動作利落迅速地拖着他向廊下的那座假山而去。
棉花将已經失去意識的護衛抛在假山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此處。
而此時,一名婦人快步走了過來,動作自然又利落地就推開了禅房的門。
她面上帶着笑意,口中講道:“潘家娘子,這大永昌寺可當真不是尋常寺廟能比的呀,就連那淨房——”
婦人說着,像是才瞧清屋内之人,登時驚叫了一聲。
緊挨着坐在一起,正替蔣令儀擦淚的四皇子蓦地收回了手,陡然站起身來,質問道:“你是何人!”
說着,看向空無一人的門外,不禁臉色一沉。
他帶來的兩名護衛何在!
“你們這……這是……”那婦人看着二人,卻是掩嘴失聲道:“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寺廟清靜之地……這,這成何體統!”
蔣令儀聞言臉色頓變。
方才事出突然,她甚至來不及反應,可婦人這句話,卻叫她心中頓起了慌張與猜疑。
見那婦人朝自己投來打量的目光,她登時顧不得許多,連忙背過了身去。
“放肆!哪裏來的無知婦人,在此胡言亂語!”四皇子也聽出了對方言外之意,此時惱羞不已,轉臉看向身側小厮打扮的太監:“還不快叫人将她拿下!”
正吃驚于兩名護衛去了何處的太監剛應聲下來,那婦人已然動作極快地朝着門外跑了出去。
且單是跑還不夠,口中又驚慌失措地叫喊着:“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孤男寡女在此佛門之地私會,被我不慎撞破,竟是要拿下我殺人滅口不成!”
四皇子聞言氣得頭腦發昏。
蔣令儀心底更是突突直跳,那種不好的預感愈發深重。
原本該守在門外,此時卻不知所蹤的護衛……
看似走錯了禅房,實則句句想毀他二人名聲的婦人!
此事絕不會是偶然!
她再來不及去深想什麽,當即隻有一個念頭——盡快離開此處!
“姑娘,咱們快走吧……”丫鬟顯然也察覺到了不妙,此時驚慌失措地去扯她的手臂。
蔣令儀匆忙點頭,立即就要去抓那桌邊的幂籬。
可卻有一隻手先她一步将幂籬拿了去。
是那名太監——
“公子快些戴上,且随奴才離開這兒……”太監手忙腳亂地将幂籬給四皇子戴好。
他自也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家主子身份不同尋常,而這大永昌寺不是别處,保不齊就會有人将他主子給認出來,到那時麻煩可就大了!
蔣令儀神情一凝,四皇子轉過頭看她,正要說話時,卻聽得門外已是嘈雜喧鬧起來。
“都來瞧瞧,這不是私會又是什麽……”
“竟還要殺人滅口?老天爺,怎會這等事!”
“這是哪家的姑娘……”
門外一時竟圍了一行從相鄰的禅房中出來的七八個婦人,且衣着多稱不上華貴,卻又非是下人打扮,可見不過是市井婦人罷了。
可這等事……最懼的便是碰見市井婦人!
“潘家娘子最是見多識廣,快瞧瞧可認得這二人?”一名婦人高聲問,眼底是藏不住的興奮之色。
蔣令儀身邊的丫鬟登時面白如紙。
潘家娘子?
莫不是那位站在京城八卦頂尖位置、沽春樓的掌櫃娘子麽!
潘家娘子被推到最前頭,拿經驗老道的目光掃了一眼房内之人,便給予了肯定的點頭。
在私會這上頭她向來是見多識廣,但凡出現在她酒樓裏的人,哪怕離得八丈遠,她打眼一瞄也能瞧出二人是否有貓膩——
得了潘娘子的官方認證,四下的議論聲愈發不遮掩。
“瞧着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怎能這般不知羞恥……”
人群中,客嬷嬷看着這一幕沒怎麽說話。
她今日請來的,個頂個可都是京中最喜好傳播八卦的婦人,哪裏還用得着她來推波助瀾。
原本阿荔姑娘說了,今日蔣令儀未必會出門,但還是叫她先将潘家娘子等人約好,以做好準備。
沒想到還真就用上了——
實則這些日子,她也沒少做這方面的準備,隻等着這位蔣姑娘出門呢。
隻是,這男子究竟是誰?
客嬷嬷心底有幾分不解,此時也朝那戴着幂籬的男子望過去,擡高了聲音道:“這大白日的,身爲男子卻以幂籬遮面,不是心虛又是什麽!”
管他是誰呢,如今她背後可是堂堂未來太子妃!
這般想着,客嬷嬷的聲音愈發洪亮有底氣:“該不是已經成了家的,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吧!”
蔣令儀聞得這道聲音,瞳孔一陣緊縮。
這分明是那位客嬷嬷的聲音!
照此說來,今日之事極有可能根本就是張眉壽的手筆!
她轉頭看向身邊已經慌了神的丫鬟,眼中裏滿含着焦急的暗示與催促。
面對衆人的指責議論,四皇子氣極,一時卻也不知要如何應對。
他還要顧忌着不能讓身份暴露!
蔣令儀身邊的丫鬟站了出來,大聲道:“你們休要在此無故污人名聲,這乃是我家公子和我家姑娘,一母同胞的兄妹來進香,怎就成了私會了!反而是你們,不守規矩,胡亂闖入我家公子姑娘的禅房,還口出穢言……理應向我家公子姑娘賠不是才對!”
四皇子身量頗高,比她家姑娘還要高不少,說是兄妹應不爲過。
“兄妹?哪家的兄妹,不妨報上家門,轉過身來叫我們瞧瞧?”
“就是,真是兄妹躲什麽呢?”
客嬷嬷見狀,知道時機差不多了,遂看向那位先前“不慎”走錯禅房的婦人。
婦人會意,清了清嗓子,正要道一句“方才瞧着那位姑娘的正臉兒有些眼熟”,以此來點破蔣令儀的身份時,卻聽得身後傳來了一道女孩子嗤笑的聲音。
“可真是笑話——”
這禅院中,本還另有一戶人家的女眷在此歇息,一刻鍾前,那老太太被扶着去了前殿上香,隻留了孫女在禅房中等候。
那名女孩子方才聽到動靜,便帶着丫鬟走了過來。
此時,她看着房中蔣令儀的背影,面上皆是嘲弄之色。
聽得這道聲音,蔣令儀渾身霎時間冷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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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