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叫人來傳話,說是有事請姑娘過去一趟。”
張眉壽問:“可有說是何事?”
阿枝搖頭:“倒不曾提。”
“婉兮,那你且坐着吃會兒點心,我去去便回。”
徐婉兮笑了道:“你快去罷,恰巧我也該回去了——明日再來找你說話。”
到底二人今日已經說了這許久的話,她想說的想問的,都已經談了個盡興。
張眉壽聞言,便未有再多留,笑着點了頭道:“那我送一送你。”
二人便說着話,一同出了愉院去。
“對了。”
臨分别時,徐婉兮忽然駐足,對張眉壽道:“今日賜婚之事,我二哥也聽聞了,我來時,他還囑咐我,要我代他恭賀你呢。”
她家二哥的心思,她是知曉的。
以往二哥也常讓她給蓁蓁傳些話,可她一次都沒有答應過,唯獨這一次例外了。
畢竟蓁蓁的親事也定下了,她家二哥再賊心不死也沒用了——這一回就當全他一份心意了。
張眉壽笑着道:“那你記得也代我謝謝他。”
徐婉兮一路回了定國公府,便去尋了自家兄長。
“二公子呢?”
徐婉兮被請入堂内,卻沒瞧見徐永甯的人影。
一旁仆人笑着答道:“二公子在書房呢,已經叫人去傳話了。”
徐婉兮聽得有些訝然。
二哥這個時候竟還有心思讀書呢,看來她倒是低估他了。
而此時,又聽仆人說道:“今日是謝禦史過來了,前些日子,公子曾向謝禦史請教學問——謝禦史今日恰巧過來拜訪世子爺,便順道來了公子這裏指教。”
徐婉兮聽得神情一凝。
謝遷竟也在?
“……”
她就說,她家二哥哪兒來的這般意志,分明她出門時他還一副被打擊得心神潰散的模樣,一轉眼的工夫怎會突然紮書房裏頭去了……合着,是來了位‘先生’,不得不學。
徐婉兮作想間,隻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來。
她下意識地擡起頭朝堂外望去,一眼就瞧見了自己二哥身邊那位身形挺拔,着藏青色常服,眉眼英朗的年輕男子。
徐婉兮起了身來。
“謝大人。”
“徐二姑娘。”
對方擡手還禮,沉穩的面孔上瞧不出半分異樣來。
見他這模樣,徐婉兮心中莫名就有些憋悶。
收了東西不辦事,這人是怎麽做到這般若無其事的?
但也知這等場合,對方這身份,由不得她出言不遜。
是以,便将那份不滿與憋悶死死地壓制住了。
謝遷并未久留,與徐婉兮打過了招呼,便開口向徐永甯請了辭。
“今日謝大人不吝賜教,來日我請謝大人吃酒。”徐永甯客氣地道。
謝遷笑了笑:“不必了,養傷期間,沾不得酒。”
再者,他是不吝賜教了,可對方顯然心不在焉,一個字怕都不曾聽進去。故而客觀來說,他等同是沒有把東西教出去,謝就免了。
“倒是我疏忽了。”徐永甯輕咳一聲,不由在心底覺得這位謝大人有些不夠圓滑。
不過,做禦史的麽,似乎就得是這性子。
“告辭了。”謝遷拱了拱手。
徐永甯忙喚了貼身小厮去送人。
“二妹,如何……”沒了旁人在,徐永甯才得以開口問徐婉兮。
“問罷了,這樁親事蓁蓁是情願的。”徐婉兮低聲說道:“你可快将那些心思收了吧,早勸過你的,你偏是不肯死心……”
“是情願的麽……”
徐永甯喃喃了一句,眼神一點點黯淡下去。
“人家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有什麽不情願的——今日沒瞧見那祥雲麽,這可是連上天都點了頭的姻緣。”徐婉兮出言安慰道:“實則要我說嘛,輸給太子殿下也沒什麽不光彩的。”
雖然,好像根本也沒比過?
這麽一說,似乎連“輸”這個事兒,都像是兄長強行加戲似得……
意識到這一點,徐婉兮忽然覺得自家二哥确實慘了些。
少年人垂下頭,嘴角溢出苦笑:“是啊,相較于太子殿下,我确實遜色了些。”
徐婉兮聽得表情複雜。
那是遜色了些麽……
餘光瞥見一旁幾案上擺着的翠玉雕琢而成的玉白菜,女孩子腦子裏忽然就閃過了一個比喻。
若太子殿下和兄長同爲菜的話,那麽太子必然是這尊玉白菜,而她家兄長則是地窖裏那一堆大白菜中的一顆了。
頂多是新鮮些,個大點兒些。
但,如果這麽想能讓兄長心裏舒服些的話,那麽她也就不拆穿了。
畢竟她如今也是懂得保護他人自尊的成熟大姑娘了。
徐婉兮沒有久留。
想讓自家兄長靜一靜,是一方面。
實在沒耐心多去安慰,也是一方面。
因起了風,她一路帶着丫鬟,便走得快了些。
可沒想到,卻在花園子裏追上了謝遷主仆。
徐婉兮剛在心底納了句悶,心想這人白生了一場長腿,竟還走不過她一個小姑娘時,就見謝遷身邊的仆人扶住了他一隻手臂。
“老爺,小人扶您一把吧……”那仆人說道。
謝遷沒有說話,卻似有所查地轉回了頭,看向身後。
猝不及防之下,四目相對,徐婉兮一愣過後,便擺出了從容的架勢來。
她又不是偷偷跟着他,有什麽可閃躲的?
然而她這幅從容的模樣,落在對方眼中,卻叫對方忍不住微微動了動嘴角,似笑又非笑。
“徐二姑娘,又見面了。”他擡手施了一禮。
徐婉兮矮身還過禮,随口便問道:“謝大人的傷勢可是還未愈嗎?”
謝遷“嗯”了一聲,道:“加之今日站得久了些。”
徐婉兮猶豫了一瞬,看着他問道:“……可是藥不好用?”
到底他身邊有小厮在,她便沒有将話挑的太明。
謝遷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後道:“藥極好用,隻是我這傷重了些,說什麽也要養上一兩個月才能痊愈。”
徐婉兮“哦”了一聲,解釋着道:“以往我二哥挨打,用些藥至多十來日便好了,我也不曾受過這樣的傷,因此也不知竟要養上這麽久。”
由此看來,他那頓闆子挨的……倒是真不輕呢。
卻聽謝遷輕笑了一聲,拿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又非是什麽好事,不知便不知,這等事,一輩子不知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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