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又樘點了頭。
“是一名普通宮女。”他說道:“隻是剛查到她身上,玉粹宮之事還未公諸于衆之前,此人就已經先一步沒了——是因患有哮病之故。”
張眉壽微微皺眉。
這病症發作的時間,巧合到透着蹊跷。
“那時玉粹宮已經盡在殿下掌控之内,是如何還能将手伸到壽康宮中去的?”她猜測着道:“莫非是那宮女察覺到了形勢不對,自行了斷?”
祝又樘搖了搖頭:“此人的底細經曆我已詳查過,應當隻是一個從中傳話的,不大可能知曉太多内情,更未必能有這般自行赴死的氣魄。”
且其屍身,他已命明太醫驗看過,确是死于哮病發作,而無中蠱或中毒的迹象。
但足以引起哮病發作的條件,卻是多之又多,擋不住有心爲之——
“此人之所以被選中,興許便是因其患有哮病。”祝又樘說道。
張眉壽點頭道:“那壽康宮或許還要再繼續深查。”
利用病症來滅口,想來多是就近之人所爲。
祝又樘點頭:“如今尚在暗查。”
隻是還須徐徐圖之,動作不能太大。
“殿下有此懷疑,可與太後娘娘明說了嗎?”張眉壽問道。
壽康宮内若當真藏有這般居心叵測之人,那太後娘娘的處境無疑是有些危險的。
哪怕上一世太後娘娘并未遭遇什麽變故,可今時不同往日,便隻說宮内的局勢,就已發生了太多變化。
祝又樘“嗯”了一聲,道:“已同皇祖母暗中提過此事了。”
即便如此一來,興許會打草驚蛇,引起對方戒備,可到底是皇祖母的安危更緊要些。
再者,壽康宮便是混入了别有居心之人,可到底是太後居所,若無皇祖母的準允,他暗中插手去深查,必然耗時耗力。
張眉壽聽得放心下來。
實則,在她問出口之際,就已經料到答案了——到底他的爲人行事作風,遇事權衡輕重的原則,她皆是清楚的。
“隻是我有些不明白,他們爲何會選中壽康宮?”
按理來說,放眼整座皇宮之内,壽康宮的戒嚴程度,必然是排在前頭的。
若想在壽康宮内安插或收買眼線,實屬不易,且更易被察覺發現。
對方這般冒險,必然有着值得留意的緣故在。
“他們選上壽康宮,恰恰是想掩人耳目。”祝又樘講道。
而這麽多年下來皆不曾被發覺,便已經證明了對方的思慮與眼光,實則确是長遠謹慎的。
聽他這般說,張眉壽不禁問道:“殿下可是還查到了什麽?”
她總覺得,依照他的行事作風來推斷,他既然選擇了将孫氏的事情擺到了明面上,交由皇上來解決,必然是已經掌握到了什麽更爲有用的線索。
而他方才也說了,那患有哮病的小宮女并不知曉太多内情——那麽,她應當并不是那幕後之人直接與宮内聯絡的途徑。
“是蒼家老太太——”
祝又樘看着張眉壽說道。
“……”
猝不及防之下,聽得此言,張眉壽面上神色凝滞,瞳孔一陣緊縮。
蒼家老太太?
阿鹿的祖母……
“怎麽會?”她一時忘了該如何反應,隻下意識地低聲問道。
且不提一心報效朝廷的蒼伯父,單說阿鹿的祖父,本也是武将出身。官職雖是不高,當年卻也是爲了護住主将性命,而險些喪命,九死一生之下,最終也殘了一條腿,落下一身傷病,如今尚且行動不便。
故而,在她印象當中,蒼家滿門忠心正直,是絕不可能會同這種事情扯上幹系的才對……
祝又樘往下說道:“蒼家老太太尤擅茶道,深得皇祖母欣賞信任,每隔一段時日都會入宮前往壽康宮作陪——這些年下來,早已成了一則不會引人注意的習慣。”
光明正大地出入皇宮,再借壽康宮内的眼線之手,将信傳到玉粹宮。
張眉壽怔神間,忽覺有一隻溫溫涼涼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識地看向面前的少年,反握住他的手,道:“無礙,隻是乍然聽聞,着實吃了一驚。”
還不至于無法接受。
到底曆經了這兩世,親手揭開過的真相之中,向來不乏出人意料的事實。
再者,她對蒼家老太太的印象并稱不上深刻,之所以這般在意,是因爲事關蒼家。
甚至轉瞬之間,她眼前又閃過了上一世蒼家覆滅的悲劇。
“具體真相如何,還須再深查——但依我之見,蒼千戶與蒼家公子,應當并不知情。”祝又樘握着她微涼的手,語氣裏帶着一絲寬慰。
他察覺到了面前女孩子的憂心。
張眉壽原本尚且隻是因爲憶起往事而略感不安,此時聽得他這句話,鼻頭卻是一陣難言的酸澀。
他這般講,并非隻是在安慰她,更是對蒼伯父和阿鹿的真切信任。
而他未曾将蒼老太太的這條重要的線索透露給皇上,顯然也正是爲了保全蒼家,不願将他們牽扯進來。
他所走的每一步,皆是滿懷無言的善意和保護。
而聯想到上一世蒼家不被信任的結局,張眉壽才真正覺得心底的積攢了整整兩世的情緒頓時翻湧而出。
“殿下不知……上一世蒼家爲人陷害,滿門不保,阿鹿……更是受了許多苦。”她垂下眼睛低聲說着,語氣裏滿是愧責:“我沒能護住他們。”
這是她心底的一根刺,每每想到,便是鑽心的疼痛。
可真正得以說出口,卻是頭一遭。
祝又樘尚不知此事,眼下聽得,神色微微變了變,而後便傾身将身側的女孩子擁入了懷中。
他甚至能察覺到,懷中的人在微微顫抖着。
“怎能怪得了蓁蓁……”他未有急着深問,也不曾多言其它,隻将人擁緊了些。
片刻後,才溫聲說道:“别怕,這一回我與你一同護着他們。”
同爲這世間凡人,他不能保證一定能做到,但定會盡力而爲。
實則,很早之前他便是這般打算的。
隻是,眼下能正大光明地與她明言,不必再掩飾心意了而已。
少年人的懷抱幹淨溫暖,仿佛帶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張眉壽很快平複了下來。
連帶着那處傷痛,似乎都被撫平了些——有些話和情緒,能與人說出口,表露出來,似乎就已經是一種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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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直在修修改改,下午就開始寫惹_(:з」∠)_故事開始收尾,作爲強迫症,真的每一句話都要來回斟酌嗚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