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神色一緊,擡起頭來。
“官爺……是須我一同前往衙門作證嗎?”
她小心翼翼地問着,隐約覺得有些不大對勁。
她又并非親眼目睹了于公子下毒殺人,至多隻是佐證罷了,至于要讓她去公堂之上作證嗎?
“張家狀告你設計下毒謀害張家大公子,我等乃奉府尹大人之命拿你前去衙門對質。”
阿喜臉色大變。
緊張之下,脫口辯說道:“我……我不知道什麽張家大公子!更不曾下毒害過誰!”
怎麽,怎麽可能會查到她身上?
退一萬步說,也不該這麽快才對!
“你原是張家的家生奴婢,在張家呆了足足十四五年,此時竟說自己不知道張家大公子?”翠屏此時上了樓來,啐道:“這不是做賊心虛又是什麽!”
若今日真叫青梅得了手,她必然也活不成了!
阿喜見到她,心神劇烈震動,嘴唇哆嗦着,因事出突然,又說了錯話,一時慌張到不知該如何應對。
“将其押去衙門受審。”爲首官差出聲道。
另留下了兩名官差守在瀾鸢出事的房門外,不允任何人出入。
圍觀者自覺讓出了一條道,待押人的官差離開後,忙都下了樓去。
“聽到了嗎?張家大公子被人下毒謀害了!”
“該不是小時雍坊裏的那個張家吧?”
“啧啧,天妒英才,可惜啊……”
“如此說來……一日之内莫不是出了兩樁命案?”
“且都是毒殺!當真是駭人!”
出了這等事,也無人再有心思吃什麽花酒了,多是三三兩兩地離去,邊走邊議論着。
老鸨眼見客人離去,心中又惱又急,遂拿刀子一般的目光看向那位薛郎中。
若不是他多事,那些官差當場不見得能知道瀾鸢的真正死因,待她應付過去,事後暗下再做打點,也不會落得一個吓跑客人的結果。
如今鬧成這樣,曲芳樓的生意定然會大受影響!
能毒死人的花酒,哪家的傻子還敢來吃?
想到這裏,老鸨恨不能上前撕碎薛郎中那張賤嘴。
一個看婦科的糟老頭子,瞎管什麽閑事!
薛郎中無視着她的視線,不緊不慢地淨了手,徑直下了樓離去。
他出了曲芳樓,打了一壺酒,便朝着家的方向趕了回去。
一條幽深的胡同内,盡頭處那座稍顯老舊的民居,便是他住的地方。
他擡起頭,敲了敲門。
院門很快被打開,開門的人是他那個老實巴交的兒子。
薛郎中早年喪妻,隻此一子。
可近來,他家中卻多了一位長住的客人。
他提着酒來到堂中,見那身形高大,兩鬓斑白的男人走了過來,便笑着招呼道:“我打了酒,咱們哥倆兒今晚喝一盅!”
又連忙讓兒子去備飯菜。
男人卻張口就問:“如何?今日可有線索沒有?”
薛郎中笑着搖頭:“哪有那般好找,但我給你留意着呢!來,快坐下!”
男人眉間顯出焦急的神色,低聲喃喃道:“看來也不在京城……找了這些時日,我不能再待下去了……我得走。”
薛郎中聞言臉上笑意一收,忙道:“還沒找完呢!京城人這麽多,我可不得給你找仔細了?”
這有些半瘋癫的男人是他偶然之下遇到的,對方身藏絕技,曾答應過他,隻要他幫他找到失散多年的女兒,他就肯将絕技傳授給他。
他混迹了一輩子,手上也算不得寬裕,若能将那絕技學到手,再傳給兒子,幾輩子都不用爲生計而發愁了!
所以,哪怕是拖着,他也不能輕易讓此人離開。
“放心,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定能找得着的。來來來,先坐下。”
男人任由他拉着,眼神有些渙散頹喪地坐了下去。
……
京衙大堂内,程然看着被押來的年輕男子和丫環,聽着官差的禀說,心中不禁有些訝然。
他讓手下去曲芳樓拿人,可誰知剛巧又撞上了一樁命案,還順手又将此案的嫌犯也逮過來了。
此時,他除了贊賞手下辦事得力之外,竟也不知該先審哪一樁了。
本着先來後到的辦事準則,他看向了那如今名喚阿喜的年輕女子。
可那于姓男子不肯配合,一個勁兒地在旁喊冤,說自己是被人陷害了。
在堂外旁觀的張眉壽多看了他幾眼。
祝又樘在旁低聲問道:“可是認得此人?”
畢竟此人長相平平,本身也無甚好值得小皇後多看的。
張眉壽微微點頭。
“他是我大哥昔日在書院裏的同窗。”
她之所以記得這般清楚,是因此人曾在書院中多次爲難取笑過她兄長,隻是後來因此得了教訓,便也收斂了。
且她父親入了工部之後,此人又轉而隐約想巴結她兄長,還曾不知羞恥地登門過兩番,隻是門房壓根兒沒有放他進來過。
再後來,聽聞是因作風有失,書隻讀到一半,便被松風書院驅逐了。
還有——
如果她不曾記錯的話,昨日遞了帖子邀她大哥去吃茶的,其中就有此人。
再者,她随父親出門之前,曾吩咐過棉花,讓他趕去曲芳樓,暗中留意動靜,以免青梅、現下或是應該改喊爲阿喜了——以免她設法逃走。
所以,曲芳樓内的命案詳細,棉花方才已經先一步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那瀾鸢姑娘和她大哥,皆是同一日中毒,皆是與阿喜有關連,也皆與于家公子相識。
這實在過于巧合。
她這般想着,就大緻地将自己所知悄聲說給了身邊的祝又樘聽。
不知何時,她已将他當作了十分可信的存在。
祝又樘聽罷,将目光投向堂中,看向阿喜和那于公子。
他靜靜看了片刻,不知在思索着什麽,但也隻是片刻,便垂眸對張眉壽說道:“兩件事情,應當不是巧合——巧得是,你心思敏銳,及早發現了向張大哥下手的人是阿喜而已。”
所以,才間接促成了眼下這看似巧合的局面。
張眉壽聞言心頭一動。
咳,當然不是因爲他時不時總要冒出來的稱贊。
而是,他話中之意,恰到好處地提醒到了她——
張眉壽心中掀起了一個猜測。
而祝又樘,替她開了這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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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