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宋家表哥之所以留在張家讀書,是因宋家有意讓二姐嫁回到宋家去……
那……宋家表哥知道嗎?
她當時便問母親。
母親毫不猶豫地點頭就且罷了,竟還反問她——“知道與否,你難道看不出來”?
哎,母親紮起她的心來,還真是不留餘地呀。
宋家表哥待二姐不同,她自然是早早就看出來了。
她因此格外失落了一段時日,可後來她漸漸地想,興許隻是因爲二姐是宋表哥的嫡親表妹呢?
畢竟,她聽說宋家這一代,至今都沒有姑娘,宋表哥如今又身在京城,因此偏疼二姐一些,也是說得通的吧?
可眼下,她卻是再也騙不了自己了。
宋表哥明知自家長輩的打算,還樂颠颠地留在京城,又在二姐面前處處殷勤,這哪裏還能隻是簡簡單單的表兄妹之情?
且,宋家早看中了二姐,哪怕二姐未必會嫁,可她不知所謂地有了這份心思,無疑也顯得太過自作多情,也太不懂得自重避嫌……
宋家想娶的是二姐,此事還沒有定論呢,她便厚着臉皮摻和進去,将自己置于何地,又将張家置于何地?
張眉箐想到此處,隻覺得丢人到了極緻,一時便将被子蒙得更緊了些。
這些話,母親雖是沒有明說,她卻也能聽得懂。
母親與其說是罰她,倒不如說是爲了讓她仔細想想其中的弊端。
可這些東西,還真是越想,越叫人覺得無地自容啊……
還有——母親竟然一早就察覺到了她的心思,這才一直格外留意她的舉動!
換而言之,她那些小動作,多半皆被父親母親看在了眼中,沒準兒還暗下剖析讨論過……隻等着如今日這般,抓她個現行兒,好叫她沒辦法否認呢。
這未免也太讓人羞愧了吧……
嗚嗚嗚,好想死怎麽辦?
女孩子恨不能将自己悶死在被子裏才好。
可沒一會兒,她就掀開被子,大口喘息了一陣。
這也太難受了,倒不如撐死自己來得痛快……
小姑娘擦了擦眼淚,失落無比地歎了口氣。
她總是這般沒用膽小,好不容易大膽了一回,卻又這般事與願違。
日後,還是乖乖地縮在烏龜殼裏好了,吃吃睡睡,不去妄想,倒也極好。
……
次日。
張秋池溫了半日書。
前些日子,宋氏讓針線活兒極好的趙姑姑親自給他做了雙新靴,今日方才做好,便讓恰在海棠居裏的張眉壽送了過來。
兄妹二人閑談了會兒,因左右閑來無事,便下了會兒棋。
一局棋走到一半時,一名小厮走進院中,送來了一張帖子。
張秋池落下一子後,便接過了看。
隻見是昔日在松風書院内的同窗之一,邀他午後前去茶樓吃茶叙舊,其上言明,同去的還有另外幾名同窗。
其中有一位,還是與他較爲要好的。
見自家兄長神色猶豫,張眉壽便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張秋池便順手将請帖遞過去,邊笑着說道:“是書院裏許久未見過的幾位同窗,邀我去吃茶。”
“大哥要去嗎?”
張眉壽将請帖合上,問道。
張秋池想了想,搖搖頭。
“還是不去的好。”
他看這請帖的名單上,有一位是素日裏最不安分的。
張眉壽點頭,心中頗覺欣慰。
她家大哥,可不是一味讀死書的呆子呢。
且不說那些平日裏幾乎沒有什麽往來的同窗,忽然相邀,是否别有用心,單說秋闱就在眼前,便是不宜節外生枝的。
倒不是将人想得太壞,隻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人使絆子呢。
便是沒有人爲,可外頭的風險總是大一些,尤其又是一群年輕氣盛的少年,相較之下,老老實實呆在家裏還是安穩地多。
“若真想叙舊,考罷再叙也不遲,又何必非要趕在如今這等緊要關頭。”張眉壽說道。
張秋池從這話中聽出了另一重意思來,微微一怔之後,點頭道:“二妹說得是,我也是這般想的。”
“去替我回話,便道秋試在即,家中看得嚴,商量未通,着實出不得門。待考罷鄉試,我再請他們去吃茶賠罪。”張秋池轉頭向小厮吩咐道。
小厮應下,立即去了。
張秋池回過頭時,正見自家二妹執黑子的右手抵在下颌處,正饒有深意地看着他。
張秋池頓覺有些不自在。
“二妹爲何這般看我?”
“我在想,大哥何時變得說起謊來,這般從容順暢了?”
當然,‘家中看得嚴,商量未通’這話,也算不得什麽謊話,隻是個托辭罷了。
可便是這般托辭,以往他家大哥也是說不出來的。
眼下,倒是張口就來了。
她倒不曾留意到,大哥是何時有了這般改變。
聽她是說這個,張秋池反倒不見了不自在的神色,似笑非笑地說道:“有二妹在,積年累月之下,何愁不能近朱者赤?”
張眉壽輕輕“哦”了一聲。
她估摸着,大哥想說的該是近墨者黑吧。
女孩子笑着伸手,穩穩落下一子。
……
秋闱前一日,祝又樘來了張家。
清羽對此感到十分無奈。
人家張大公子眼見明日就要考試了,殿下今日還非要湊過來,就不能讓人家清淨清淨?
若隻是他這麽想,還且罷了,可據說王大人柳大人等已有多日不曾登門了,擺明了就是不想多做打擾啊——瞧瞧人家這成熟的自覺性,殿下就不能借鑒借鑒?
當然,劉大人除外……
清羽望着同樣在席上坐着的劉健,隻覺得無法理解。
面上笑吟吟的劉大人,實則心中也略感費解。
他今日過來,是給池兒鼓勁兒來了,本以爲不會再有外人在場了才對。
什麽?
他也是外人?
他怎麽能算是外人呢?
劉大人在心底直搖頭。
暫時不說什麽嶽父不嶽父的,就說他對池兒這般用心栽培,也稱得上是半個師傅了。
再加上他與張賢弟之間的交情,以及張家上上下下對他的喜愛程度——
劉大人自覺,怎麽也無法拿“外人”兩個字來欺騙自己。
殊不知,太子殿下此時的心得,與他頗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外人?
那是什麽?
他不清楚,他隻是回娘家罷了。
況且,論起受歡迎的程度,太子殿下覺得自己比之劉大人,還是略勝一籌的。
至于這一籌,究竟有多遠?
大概也就一條東安長街的距離罷。
無形之中,太子殿下與劉大人暗暗比拼了一把。
而此時,席間忽然出了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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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