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寺乃當地名寺,寺中主持玄一大師更是被奉爲慈悲濟世、普度衆生的得道高僧。
這樣救衆生于苦難的活佛,在當今天災橫行之下,自然而然地便成爲了許多人心中的支撐倚靠。
如今這最後的明燈也陡然熄滅,于絕境中的災民們而言,如同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當中。
“玄一師兄圓寂,乃徹悟天機,坐化成佛而去,諸位施主不必爲此悲拗。”
此時,一名身形清瘦,蓄着花白長須的僧人從寺院中緩緩走了出來。
年輕的僧人讓到一側:“淨一師叔。”
“是淨一大師!”
災民們忙朝着僧人看過去。
淨一乃玄一的師弟,雖名望無法與玄一相比,但輩分在此,亦被在場衆人所信服。
“玄一大師向來慈悲爲懷,心系蒼生,十日前還曾爲我等講法說經,又命寺中弟子下山布施!想來即便是坐化歸去,必然也不忍心置我們于不顧啊!”災民中,有一名帶頭的男人語氣激動地說道。
經他這般一說,立即有人緊跟着道:“說得對!玄一大師活佛在世,既能徹悟天機,怎會不知我們會連夜上山求助!”
“對對……玄一大師定然留下了指點之語!”
人群重新被點燃起來。
“昨夜師兄圓寂之時,是貧僧攜衆師兄弟在旁爲其誦經。”淨一似被提醒,緩緩開口說道:“師兄走時,身旁空無一物,唯有袈裟内藏有一卷布帛。”
“那布帛之上寫的什麽!”帶頭的災民連忙問道。
“還請淨一大師将布帛示出!”
淨一卻輕歎一聲。
“阿彌陀佛。”
四下恢複了安靜,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開口。
“隻可惜那布帛上空無一字,貧僧愚鈍,尚未能參透師兄的用意。”
“什麽?!”
“怎麽會沒有字呢……”
淨一道:“想來是天機不可洩露,然師兄心系蒼生疾苦,唯有留下此帛,以作引示。”
這話充滿了禅意。
四下議論紛纭。
“玄一大師此舉定有深意,隻是尚未被參透罷了!”
“說得對!”
如此情形之下,那卷空白的布帛頓時成了所有災民的寄托。
“淨一大師,那布帛何在?還請讓我等一觀!”領頭的幾個災民開口說道。
無數災民都迫不及待地附和。
“咱們這麽些人,集思廣益之下,說不定就能參透其中奧秘了!”
淨一似乎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頭道:“阿彌陀佛,請諸位施主随貧僧來。”
“我去!”
“我也去!”
災民們前擁後擠,都朝着寺院中湧去。
僧人們屢屢阻攔,卻都無濟于事,寺院裏很快就人滿爲患。如此之下,卻仍有許多災民被擠在寺門外,隻能伸長了脖子不停地探看,仿佛真的能窺探到天機一般。
淨一帶着幾名領頭的災民在前殿駐足,吩咐了弟子去将東西取來。
很快,就有僧人雙手捧着一卷五色布帛而來。
“諸位施主請看,這便是玄一師兄所留之物了。”淨一雙手合十道。
其中一名帶頭的災民連忙取過,展開了看,其餘的災民們立即都圍了上去。
見其上果真空白一片,并無半點字迹或是圖案,衆人七嘴八舌地讨論了起來。
“空白便是無一物,玄一大師想讓咱們自己做主!”
“不,自古以來,白便是死喪之意,玄一大師這是同意咱們前去讨還公道,殺掉那些狗官!”
“怎麽不說是……别白白送命呢?”
“你們說得都是什麽跟什麽,驢唇不對馬嘴的!”
“越說越荒唐了……”
關于這空白絹帛中隐含的寓意,諸多說法不一,相差甚遠,始終沒有哪一種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同。
殿外的災民早已心急如焚,聽他們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你擠我推的,都要進來看。
“别擠别擠!”
混亂之下,那手中握着布帛的人被擠到了佛台旁,手中的布帛不慎被長明的燭火點燃了一角!
“不好了,東西被燒着了!”
火勢極快,那人驚慌之下,忽然就将布帛丢了出去,剛好就挂在了佛台前。
“快撲滅啊!”
有人伸手要去抓。
“快瞧,那上面現出字來了!”忽然有人指着燃燒的布帛,震聲大喊道,語氣中滿是驚奇。
“真的有字!”
“啊呀,這裏頭……果然藏着天機!”
“上頭現出的是什麽字?”有不識字的人焦急地探問道。
佛台前站着的人,盯着那絹帛之上經了火燒之後,顯現出來的金黃字體,驚聲念道:“人心禍處,甚于天災,此劫不破,蒼生塗炭!”
此言一出,四下震動。
“玄一大師之意是……若是不将那些貪贓枉法的狗官扳倒,我們便沒有絲毫生路了!”
“可我們怎麽才能扳倒他們?聽聞知府大人如今病重不起,想來極有可能也是被他們暗算了!……我們又被困在此處,根本無法前往府衙給知府大人報信!”
“說得沒錯,而且欽差也早與他們串通一氣!若不然,他們豈敢如此明目張膽地要将咱們置于死地!”
“那……我們難道隻能眼睜睜的等死不成!”
“我不想死,更不想看着我女兒再被餓死!”
“沒人能救得了我們了,我們唯有自救!”
“說得對,自救!”
爲首的災民抹了把眼淚,神情決然,奮臂高呼道:“大家跟我走,我們先去擒住那些狗官!押他們去見知府大人!這是咱們如今唯一的生路了!”
一道道附和的聲音從前殿傳至院中,又自寺院中傳到寺門之外。
無數道聲音混雜在一起,蕩漾在山中,帶着别樣的悲憤。
“阿彌陀佛……”淨一立在一側,神情悲憫。
此時,幾名災民悄悄交換了一記眼神,遂都從前殿退了出去,疾步離開寺院,一路朝着山下而去。
與此同時,歸安縣衙外的情形已經難以控制。
大批的災民手中舉着農具和不知從何處得來的殘破刀劍,與衙役們氣勢洶洶地對峙着。
望着數不清的災民,衙役們手中雖握着長刀,心底卻在發顫。
“不可,不可!這都是吳知府使的奸計!”
邱掌櫃站在縣衙石階前,竭力阻攔着災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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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