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根本不在家中?
祝又樘當即站起了身,皺眉看着清羽:“可看清楚了?”
“屬下必沒有看錯,張姑娘的院子裏雖點着燈,可連守夜的丫鬟都沒有。”
況且——
“張家上下各院,屬下都已查探過了,均未見到張姑娘。”
就連祠堂和後院柴房他都去了,還不小心看到了被關在柴房裏半死不活的張家大太太。
“此外,屬下發現張姑娘身邊名喚阿荔的貼身丫鬟也不見了。”清羽又道。
雖說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但沒想到他幹得還挺得心應手的,想來這就是個人業務能力強的表現吧。
祝又樘沉默了一瞬,唯有道:“做得很好。”
他重新坐回了椅内,思索了片刻之後,忽然問道:“張家上下、尤其是張家二太太那裏,可有什麽異樣?”
清羽搖頭。
“除卻各處氣氛沉悶一些,并無其它異樣。”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張家二老爺出事的消息剛傳回來不久,府裏的三姑娘又忽然不見了,張家上下雖對外謊稱三姑娘抱病,内裏卻不見混亂之象——
可見小皇後去了哪裏,張家人必定心中有數,故而才能做到不過分慌亂。
此時小皇後能去哪裏?
且去了哪裏,會讓張家人不願宣之于衆,隻以抱病之由掩飾?
幾乎隻是瞬息之間,祝又樘已猜到了大緻。
他知道了。
“……”
祝又樘皺着眉,一言不發地看着殿外的濃重夜色。
清羽敏銳地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氛在湧動。
太子殿下……似乎生氣了?
這不對啊。
殿下雖常常會交待他去做一些奇葩的差事,可脾性卻堪稱無喜無怒,心性豁達到常人無法理解的地步——須得知道,殿下尚無名無姓地呆在冷宮時,他就陪伴在側了,可即便冷宮之中條件艱苛,常常要看人臉色,殿下也從未曾動過怒。
那時他也年幼無知,總覺得這位殿下是個傻子,好幾回都故意使壞惹殿下生氣,又常常将殿下的東西偷偷藏起來……
可殿下總是找不到就作罷。
直到有一回,殿下忽然找到他,說——别藏了,再藏我可就真的生氣了。
清羽不知自己何時被發現的,但相比這個,他更在意的是……殿下竟要生氣了?
媽呀,好新鮮。
‘你若真有藏東西的癖好,且藏些别的吧,那已是我最後一雙鞋了’——向來極愛幹淨的殿下光着腳,無可奈何地說道。
清羽彼時摸了摸鼻子,算是明白了。
這位主子是真不會生氣。
可不生氣歸不生氣,那般驚人的洞察力,卻是讓他再也不敢懷疑殿下是傻子了。
相比之下,花樣作死的他……才是殿下眼中的傻子吧!
他與義父也曾暗戳戳地讨論過此事。
義父說,殿下确實少了些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可不爲無用的情緒所累,乃是好事——心無狹隘私情,唯有仁德寬厚,這絕逼是曠世明君的好苗子啊!
這等拍馬屁的話,他雖不大認同,卻也無法否認。
所以,眼前殿下莫名生氣什麽的,一定是他的錯覺。
片刻後,小宮女端着托盤走了進來。
“殿下,這是奴婢剛煲好的乳鴿湯,最是溫補養胃的,您快趁熱喝了罷。”
小宮女臉上挂着笑容。
雖說殿下不再喜歡吃豌豆糕讓她失落了許久,可這些日子以來,她花了心思來琢磨殿下如今的喜好,倒也頗有所獲。
怎麽說呢,雖說有些不理解殿下小小年紀爲何格外中意一些養生的膳食,但慶幸的是,她又重新跟上了殿下的腳步。
“端下去吧。”
祝又樘隻看了一眼,便起了身,轉身朝着内殿走去。
小宮女張口想說話卻不敢多言,隻有不明所以地站在原處。
莫非是她的手藝太差,竟讓殿下一瞧見她煲的湯就沒胃口?
可殿下分明不是挑剔的人啊,那枸杞子泡茶才真正讓人倒胃口,殿下不也喝的津津有味?
“清羽大哥……”小宮女心中不解又委屈,下意識地又想找清羽尋求安慰。
可轉頭一瞧見對方那面無表情的臉,想到前車之鑒,小宮女到嘴邊的話又不自覺咽了回去。
算了,得到安慰是不可能的了,還是自己想法子勸解自己吧。
小宮女默默退了出去。
“等等。”
清羽忽然喊住了她。
小宮女回過頭去,隻見清羽已經提步跟了上來。
“清羽大哥,謝謝你,我不礙事。”話是這樣說,小宮女卻已紅了眼。
清羽:“這湯倒了可惜。”
說着,伸出一隻手徑直端過,掀開盅蓋,咕咚咕咚灌進了自己的肚子裏。
他在張家忙活到現在,确實也餓了,這一盅湯下去,胃中頓時熨帖了不少。
“多謝。”
他将湯盅放回到托盤中,徑直離去。
“……”小宮女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一時目瞪口呆。
誰說她要倒掉了,她本是打算自己喝的不成嗎?
不安慰且罷了,還喝了她辛辛苦苦煲的湯……
小宮女回過神來,心中發堵地厲害,眨巴了一下眼睛,眼淚一時掉得更兇了。
……
湖州災情加劇,當地州府遞上來的請旨赈災的折子經了秉筆太監批紅之後,交到了司禮監掌印大太監劉福手中。
劉福權衡之下,還是将折子捧到了昭豐帝面前。
此番湖州洪災着實嚴重,雨水至今未休,太湖多處堤壩已被沖毀,災民無數,先前從各處調撥來的赈災糧物已難以爲繼。
如此嚴重的災情,還是先請示了皇上爲好。
昭豐帝雖沉迷長生之術,卻并未完全不理國事的昏君,看罷折子,當即拟旨命戶部盡快籌措赈災錢糧,又任命戶部侍郎劉健爲欽差大臣,即日動身趕往湖州主持赈災事宜。
另又拟了邸報,命沿途各州府竭力協助赈災事宜,聽憑欽差大臣調遣,不得違逆推脫。
處理完一切,昭豐帝長歎了一口氣。
做皇帝當真誤事,這一整日他竟連打坐的空隙都抽不出來。
“太子今年多大了?”昭豐帝忽然向劉福問道。
劉福愕然了片刻。
皇上啊,您連太子幾歲了都不記得,這樣真的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