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隻怪兒媳婦當時來得太巧,實在倒黴。
想到兒媳婦躺在床上那張蒼白卻善解人意的臉,分明忍着傷心還要倒過來承她的好意,定國公夫人隻覺得心虛又臊得慌。
這叫什麽事啊。
定國公世子當真啞然了。
如果實情是這樣的話,那确實有些讓人更加難以接受了……
好一會兒,才道:“那孩子,必是投胎到更好的人家裏去了。”
除了這麽安慰一下彼此,還能怎麽辦。
定國公也隻有重重地歎了口氣。
此時,外間傳來小丫鬟低低的啜泣聲和求饒聲。
“求老夫人饒命,奴婢當真隻是一時嘴饞,不忍見那樣的好東西平白倒掉……奴婢當時見有人來,也是慌了,匆亂之下才将那半碗燕窩倒進了老夫人的花盆裏……”
約是十來日前,廚房送來了一碗老參湯,老夫人隻嘗了一口,便讓大丫鬟端了出來。
大丫鬟随手遞給她,讓她端出去倒掉。
當時天色已晚,堂外隻有一名丫鬟守着,她便饒到廊下,借着天色昏暗想将偷偷将那晚參湯喝了,可誰知剛灌下兩口,就聽到身後有人走了過來。
許是做賊心虛,她本可裝作若無其事地端着湯碗走開,卻手一抖,将參湯倒在了手邊的花盆中。
後來沒兩日,那盆花就有些不對勁了,老夫人發現了之後,緊張得不得了,竟連飯都不肯用了——她雖猜測或與那碗參湯有關,卻哪裏敢說出來?
直到昨夜她才知道……那參湯裏竟然有毒!
廚房裏有人想要害老夫人性命!
驚險之餘,她也不敢隐瞞了,生怕日後被查出來之後,再有嘴說不清。
聽她不停求饒,定國公夫人心煩不已。
她雖待下人寬容,可誰待她的花兒寬容?
她的花兒可憐又弱小,好好地呆在那花盆子裏,招誰惹誰了,何其無辜啊。
隻要一想到原本婀娜嬌美的魏紫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定國公夫人就覺得心窩子仿佛被人捅了刀子一般。
“若不是張家那小丫頭心思機敏,我這盆魏紫可就要毀在你這張饞嘴上了!”她隔着竹簾瞪向跪在外面的小丫鬟。
定國公世子:“……”
母親,若沒有張家那小丫頭,應當說您的命興許都要沒有了,這盆花真的是關鍵嗎?
定國公夫人:“且罰去廚房做個燒火丫頭罷!”
這處罰對于偷喝殘羹的小丫鬟來說略重了些,可誰讓她偏偏招惹了定國公夫人的心肝物件兒。
“還敢罰去廚房?”定國公眉頭一跳。
定國公夫人心底一緊,暗道大意了,忙改口道:“那便發賣了吧!”
留在哪裏都不安心,還是将人趕出去穩妥一些。
小丫鬟哭着被拖了出去。
老天,她真的隻是偷喝了兩口老夫人不要的參湯而已啊,怎至于就要被發賣了呢!
她當真要比那盆花兒還要冤!
……
次日,張眉壽被定國公夫人邀去說話兒。
定國公府裏發生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向外宣揚的,故而定國公夫人隻對張眉壽道“已經查明了,是下人将拿來殺蛇蟲的毒藥,不慎漏在了花盆子裏”。
一旁的徐婉兮目光閃躲心虛。
若叫祖母得知她早已将事情經過、甚至是母親之事都事無巨細地說給了蓁蓁聽,會不會将她打死?
定國公世子看着母親那幅煞有其事的模樣,亦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
他又哪裏能告訴母親,張家姑娘不僅提供了土中有毒的線索,甚至還引導他萬氏的滑胎興許跟此有關——
隻是人家小姑娘自己當時就表明了保密的态度,甚至還倒過來提醒他不要将此事告知她的家人……
小姑娘如此平常心,做好事不願宣揚,他當然要盡力配合。
隻是眼睜睜看着母親在那裏笑吟吟地哄騙小孩子,他卻明知那小丫頭心裏頭跟明鏡似得,這情形……還當真讓人覺得尴尬呢。
張眉壽不說話時坐在那裏,隻令人覺得乖巧安靜。
她并不覺得定國公夫人的做法有什麽不對,換作是她,同樣會這樣做。
有些善緣,結在心底也是一樣的,不必要宣之于衆。
半個時辰之後,定國公世子帶着徐婉兮和張眉壽離開了定國公夫人的院子。
經過一處遊廊時,四下無人,張眉壽忽然慢下腳步,朝着定國公世子行了一禮。
“晚輩鬥膽有一事想勞煩徐伯父相助。”
她出言直接,半點不拐彎抹角。
定國公世子微有些驚訝,忙道:“行什麽禮?但凡我能幫得上的,張姑娘說來便是。”
這丫頭先是幫了她的女兒,如今又救了母親一命,堪稱是他定國公府的小恩人了。如此之下,他答應相幫,那也是禮尚往來。
咳,哪怕就沖着這一句清脆悅耳,讓人心底舒暢的“徐伯父”,他也是要幫的。
不過,小小的姑娘家能遇到什麽難處,竟要他一個外人幫忙?
“不瞞徐伯父,晚輩的父親自去湖州曆事以來,隻在剛抵達歸安縣衙時曾傳回一封書信,從此便杳無音訊。晚輩家中托人送去的家書,亦無半點回音。
眼下湖州洪澇嚴重,家中祖母母親皆萬分挂懷,日日盼着能有消息傳回京中。如今曆事考評旁的一概不重要,隻要得知父親平安無事,舉家上下便可安心了。”
她雖直覺父親不會出事,可因憶起前世湖州災情嚴重、災民暴動之險況,而這一世父親前往湖州是一個未知變數,便也由不得她這個做女兒的不擔心。
且每日将母親的牽腸挂肚看在眼中,她總要想個法子才好。
張家門第不高,自祖父瘋癫之後,往前積攢下的那些人脈已不如從前好使了,祖母亦是有心無力。
三叔如今在四處想法子,被禁足在家中的大伯反倒拿起了喬,不是推脫便是嘲諷,半點要托人通關系打聽消息的意思都沒有。
原本揚言要與他一同持齋思過的祖母被氣病了一場,當晚就搬回了松鶴堂,熬了一道烏雞栗子滋補湯。
定國公世子聞言,一口應承了下來。
“真是個懂事的好孩子。”他感歎了一句,又道:“你父親身在縣衙,自然相對穩妥得多,你不必過于擔心,且安心等消息吧。”
張眉壽感激道:“多謝徐伯父。”
她離去之後,徐婉兮卻有些悶悶不樂。
“怎麽了?”定國公世子還以爲她是爲了先前的事情心情不佳。
感謝大家的月票,愛泥萌~
今天有加更,但是不知道幾點,可能很晚,建議大家明早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