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向來敬重宋錦娘,此時被吓得一個哆嗦,已是知道自己錯了,趕忙艱難地向張巒賠笑,出言補救道:“原來是姑爺!小人眼拙了,許久未見姑爺,竟沒認得出來——姑爺,快裏邊兒請,小人讓人給您沏茶去!”
他這番變臉不可謂不快,站在張巒身邊的張眉壽看着他笑了起來。
女孩子的笑聲悅耳歡快,恰到好處地打破了沉悶尴尬的氣氛。
小厮覺得這笑聲給自己解了圍,待看向張眉壽,眼睛便是一亮,滿臉堆笑地奉承道:“這就是表姑娘吧?瞧着真跟菩薩座下的小仙子一般!”
張眉壽滿臉受用地挺了挺背,扯着張巒的衣袍說道:“父親,他說話好聽,快賞他——”
張巒忍不住搖頭失笑。
女孩子被人誇贊長得好看,便要給人打賞,這小小的虛榮下透着别樣的天真無邪。
“該賞該賞。”張巒十分配合地笑着讓身側的随從取了一塊兒碎銀遞給宋家的小厮。
小厮忙不疊地接過,就沖着張巒和張眉壽行禮,喜不自勝地道:“謝姑爺、謝表姑娘賞!”
宋聚身邊的小厮自然不會爲了區區一塊兒碎銀打賞就高興成這樣,他這般表現是因清楚這塊兒賞銀代表着張家人給他的台階。
也是張巒不計較他方才失禮的大氣表現。
“不必謝,拿去買粽子吧。”張眉壽看着他,笑眯眯地道:“日後你說話好聽,我還有賞。”
小孩子故作大人口吻說出來的話,本是十分逗趣的,小厮卻莫名聽出了一層深意來。
他心底怔然之餘,連忙又躬身笑着答:“是!”
“你倒是大方地很,就是不知存了多少私房錢?夠賞幾回的?”宋錦娘眼底一改方才的冷色,笑着揉了揉外甥女的小腦袋。
“三姐的月銀都讓丫鬟拿去買松仁粽子糖了,她是個窮鬼!”張延齡躲在宋氏身後說道。
見張眉壽瞪向他,他又沖她吐了吐舌頭。
這個告狀精,還真是從小到大一直如此啊!
張眉壽覺得得找個機會好好地教訓他一頓才可以。
大人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松仁粽子糖不可多吃,我才有意拘着她。”宋氏跟長姐解釋了一句,便彎下身拿食指去敲女兒的額頭,“你倒是能耐,還偷偷瞞着我讓丫鬟去買?”
雖是怪責,語氣卻是極溫柔的。
張眉壽臉色古怪着說不出話來。
偷吃糖什麽的,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此時,房内傳出了一聲男人忍俊不禁的笑音來。
衆人還不及聽清之時,又有掩飾的咳嗽聲響起,旋即房内的人便說道:“屋裏有刺不成?一個個兒都站在外頭說話!”
張眉壽笑了笑。
這故作嚴肅的語氣,正是她的舅舅宋聚無疑了。
一行人這才走進房内。
客房内極寬敞,分裏外三間,又兼布置清雅。
一個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得出身形十分高大的男人正靠在臨窗的太師椅中翻看賬本。
他面上蓄着短須,一身藏青錦緞繡暗紋圓領長袍,腰間與尋常可見的佩飾不同,紅繩打下的如意結下,挂着的乃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金算盤。
那純金打造的算盤金光閃閃,一下子就将幾個孩子的視線吸引了過去。
“阿哥。”
宋氏半低着頭上前,有些不自在地喊道。
宋聚擡起頭看她,便是皺眉:“怎生又瘦了?”
宋氏還來不及應答,那邊張巒已經湊了上來,笑着道:“都是我的錯,大舅哥要怪便怪我。”
說着,長揖了一禮。
宋聚冷眼看着他這副沒皮沒臉套近乎的模樣。
張巒親自将禮盒放到一側的小幾上,宋聚也不拒絕,隻道:“我可不占你們張家的便宜。”
說着,就招了幾個孩子到自己跟前來。
張眉壽姐弟三人都朝他行禮喊“舅舅”。
奶聲奶氣的“舅舅”喊得宋聚心底一陣熨帖,他滿意地看着三個孩子,臉上才有了笑意。
他取出三個荷包來,分别親自遞給孩子們。
荷包沉甸甸地,不知道裝着的是什麽,隻見張眉壽手中的那隻荷包是粉色繡蝴蝶的,張鶴齡和張延齡拿着的同是寶藍色,區别在于一個繡竹,一個繡石。
這顯然是早已準備好的。
可上一世,宋錦娘去張家時,規勸正與張巒鬧氣的宋氏不成,離去時糟心極了,故而并沒有眼下張巒一家來見宋聚的事情。
張眉壽就有些感慨。
許多美好溫情的東西,并非不存在,而是不知不覺中錯失了。
張鶴齡好奇荷包裏裝得是什麽,就要打開去看,卻被張眉壽阻止了,并悄摸摸地說道:“父親說過,不可當衆拆看别人的贈禮,你這樣會很失禮。”
張鶴齡一副“竟有這事”的神情,卻也聽話地忍住了好奇心。
宋聚聽在耳中,嘴上說着“哪有這麽多破規矩”,心裏卻對妹夫将孩子教養得這般好而感到一絲欣慰。
張巒看着面上與有榮焉的妻子,又看向懂事靈巧的女兒。
女兒做得極好,可他根本不記得曾這般教過女兒了——咳,原來他不經意間竟就能将孩子教得很優秀,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個人魅力吧。
但是,不能膨脹,要充分利用優勢,再接再厲,好生教養孩子們。
宋錦娘讓張巒夫婦帶着孩子坐下說話,又讓人去沏茶擺瓜果點心。
宋氏本想問一問父親的近況,誰知宋聚上來便問:“我聽說蓁蓁的親事黃了?”
他私下說話的方式向來簡單粗暴。
宋氏點了點頭,提起鄧家就有些不齒和惱火。
宋聚:“黃的好,起初你們就不該訂下這門親!什麽官家子弟,具氏和那鄧常恩我焉能不了解?不過是披着——”
他說着,卻一頓,是因被宋錦娘一記眼神給瞪了回去。
這裏是京城,說話做事都需加倍謹慎。
張眉壽看到舅舅在姨母的氣勢威壓下一下子慫了的模樣,想笑之餘,又想到了前世姨母出事之後,宋家商号在舅舅一人的掌舵下,就像是一艘漂浮在狂浪中的大船,風雨飄搖中,最終傾覆沉沒的經過。
“……反正官家子弟風氣不佳,嫁過去沒好處。”宋聚看向如花骨朵一般惹人喜愛的外甥女,又看向宋氏和張巒。
“依我之見,不如将蓁蓁嫁回咱們宋家去——省得被外人欺負!”宋聚直截了當地說道。
正坐在一旁咬着一顆青棗兒的張眉壽一個激靈就咬到了棗核上,力氣之大,直硌得兩顆牙又酸又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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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