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陳二娘

第342章 陳二娘

沈念禾做出這許多籌劃,甚至于連如何遣散才雇聘回來的仆婦都打算好了,一看就是将要長期離京的模樣,看她說起自己将要添購什麽,又爲什麽會如此做選,言語之間有理有據,如數家珍。

裴繼安總疑心對方已經什麽都猜到了,可看沈念禾神情,又沒有絲毫驚恐或是害怕,一時也把不準,卻又不能直接問,隻好将滿腹狐疑撂開到一邊去,同她說起采買之事來。

兩人商量一回,沈念禾才問道:“我早間見得嬸娘,她好似還不曉得你要去龜茲的事情……”

這話自然不能要她來傳,得裴繼安親自去說才可以。

裴繼安道:“早上走得匆忙,卻是來不及交代。”

他還要說話,隻聽外頭一陣喧鬧聲,不多時,鄭氏匆匆進得門來,面上神色頗有些慌亂,急聲道:“繼安,外頭來了幾個客人,說是尋你的。”

鄭氏處事一向不浮躁,平日裏與人說話從容得很,此刻卻做如此行态,自然引得裴、沈兩個十分奇怪。

然而等到外頭人進得門來,兩人立知爲什麽鄭氏會那樣緊張。

來人全是女子,其餘幾個服色各異,卻能看出穿戴尋常,像是哪家的下人。

衆人先後進得門,當先有一個左右看了一圈,對着裴繼安出聲問道:“官人可是司酒監的裴繼安裴公事?”

裴繼安看對方相貌、穿着俱是十分陌生,應道:“正是,卻不知……”

他話才說到一半,衆人卻是忽然兩邊散開,從當中走出一個人來,那人頭戴烏色帷帽,一身白衣,卻又不同孝服,又不是像沈念禾那般的素服,上前幾步,将頭上帷帽一揭,露出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來,盈盈往下一拜,嬌莺啼鳴一般喚了一聲“裴官人”。

裴繼安更是莫名了,下意識轉頭看了沈念禾一眼。

沈念禾搖了搖頭,做一副我也不識得的模樣。

鄭氏方才看到來人身着白衣,又是都帶着幾個婢女,徑直來敲門,又直言要找裴繼安,仿佛找不到人就不肯走似的,說話行事奇怪得很。

她不敢讓這一行人在門口待着,雖然覺得侄兒絕無可能是那等會在外頭拈花惹草的,然則到底怕惹事,隻好讓了進來,此時見家裏兩個都莫名其妙的模樣,忙站了出去,問道:“不知姑娘是哪家的?今日來又有什麽事情?”

那女子形容曼妙,看着十六七歲妙齡,此時聽得鄭氏發問,卻沒有理她,而是再向裴繼安問道:“裴官人,你可是才從宮中領了皇命将往回纥送親?”

從昨到今,足足兩個整日,早夠宮中将消息傳出來了。

裴繼安雖然不認識面前女子,聽得對方知道此事,倒也不覺得奇怪,隻是搖頭道:“姑娘哪裏聽來的消息?本官不曾聽說自己做送親那一個。”

那女子容貌上佳,雖然一襲白衣,可衣服剪裁合宜得很,十分貼身,同聽得裴繼安如此回答,臉上先是一愣,繼而才反應過來似的,面露悲戚之态,道:“官人莫要騙我,外頭已經傳遍了,天子欲要使人和親回纥,欽點了裴官人送嫁,前日、昨日接連兩天宣召你入宮交代此事。”

她不等裴繼安反駁,已是站起身來,仰起頭,眼淚一下子就自眼角滑下,聲音當中也帶着傷心之意,道:“小女子周楚凝,是爲今次去往回纥和親的保甯郡主嫡親妹妹,來時已經打聽清楚,官人就不用再瞞着了。”

周楚凝言語間十分笃定,像是不知從何處已經确認了消息,此時同裴繼安交代過自己的來曆,見對方面上并無半點動容之色,無憐無憫的,心中一酸,一咬牙,索性跪在了地上,以手伏地,以頭搶地,行了一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口中悲聲道:“我曉得官人不是鐵石心腸,我也不求旁的,隻求官人能替我向陛下求情,叫我那姐姐在京中多留幾日,等到春日漸暖,再行出發。”

裴繼安搖了搖頭,道:“我前日、昨日俱是沒有接得皇命送親去往回纥,姑娘若有請命,不如請令姐親向天子、皇後做請,郡主身負皇命,又負重任,言重千金,非我這等小官所能及。”

那周楚凝美目泫然,泣聲道:“我既然上門尋來,官人何必瞞我!”

又道:“我姐姐雖頂着郡主之命,比之尋常賤民也不如,受封以來,不曾得進宮拜見半次,又如何能向陛下、娘娘請命?”

她說完這話,也不起身,隻伏地擡頭,問道:“官人家也曾受過皇命,難道竟不能做半點感同身受?”

這話明明白白就在影射裴家事。

先前說保甯郡主有封位而比賤民不如,已是十分大不敬,此時再說這話,更是十分不合時宜。

裴繼安面色微變,轉頭看向鄭氏,臉色登時有些難看起來。

他确是沒有騙人,天子叫他同着送親隊伍一同出發,卻沒有交代他要護送。

從頭到尾,他的差事就隻有取雪蓮,至于那保甯郡主如何去回纥,又當什麽時候去回纥,并不是他該管的。

況且周弘殷着人去找長生藥,此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天子不出聲,誰敢往外說?裴繼安再同情和親之人,也不可能用自己前途并家人性命來做賭,此刻明明白白知道天子已經不正常,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發瘋,還要自己撞到槍口上去,那不是好心,那是蠢。

他站起身來,出聲喚道:“來人,送客!”

裴繼安可以不想跟周楚凝說話,周楚凝卻不能聽之任之。

她一下子慌了神,忙起身道:“裴官人!你當真如此冷心冷情?!我娘卧病在床,正在病中,我那姐姐身體嬌弱,也患了傷寒,連床都爬不起來,若是同此時外嫁,同取了她的性命又有什麽不同??我娘母女連心,又如何能獨活?官人也說天子性仁,要是知道我家中情況,必定會生出憐憫仁慈之心,若我家中能觐見天子,自然不會來求你……你又何苦見死不救???”

周楚凝滿臉是淚,話中卻滿是質疑之意,仿佛裴繼安不按照自己說的話行事,就算殺了她全家。

裴繼安懶得與她一般見識,沈念禾站在一旁,卻覺得這話當真是十分不順耳,當即道:“周姑娘是說笑了,府上有保甯郡主在,朝中、宮中自然不會怠慢,周府同裴府品階相差甚遠,保甯郡主都說不上話,裴官人一個小小的軍将,又如何能做什麽用?姑娘當真有心助力,倒不如托請相熟人家去往宮中遞信,陛下、娘娘宅心仁厚,不會置之不理的。”

她輕輕把這擔子又推了回去,噎得周楚凝好一會兒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你又是誰?我自同裴官人說話,幹你何事?”

周楚凝話音剛落,外頭卻有一道聲音打斷她道:“二娘,你在此處胡言亂語什麽?怎麽這般胡攪蠻纏!”

那人口中說着,已是大步走了進來,到得廳中,忙向裴繼安行禮,又同沈念禾歉聲道:“舍妹自小頑皮,隻是記挂親姐,太過沖動,才做了這般錯事,下官代她向官人同這位姑娘道歉。”

來人看着二十餘歲,身量甚高,相貌堂堂的,眼神清正,一身禁軍服色。

他見得堂中衆人看向自己,忙又道:“下官喚作陳堅白,正在禁軍之中當差,乃是二娘同保甯郡主的表兄。”

複又連聲道歉,最後道:“是二娘不懂事,才叫裴官人爲難了。”

周楚凝見得陳堅白過來,整個人渾如重新投了一回娘胎似的,先還辯駁了幾句,後頭被對方厲聲訓斥之後,像個霜打的茄子,竟是老老實實的,一語廢話也不多說,就這般被人帶走了。

這一群人來得奇怪,走得也奇怪。

倒是鄭氏狐疑極了,道:“原也不曾聽得有什麽保甯郡主,這是哪裏來的?”

大魏公主也好、郡主也罷,多是性情霸道的,這周楚凝的性格倒不算十分離譜,可看今日來時同行的仆從着裝,卻十分不像郡主家的檔次。

裴繼安道:“聽聞是年前回纥來求取貴女,陛下自宗室中選封出來的。”

與夏州相比,黃頭回纥武力尋常,今次也隻敢求貴女,不敢說要什麽公主,然而但凡家裏頭能說得上幾句話的,誰又肯把女兒家遠嫁過去和親?

周弘殷不怎麽把黃頭回纥放在眼裏,然則當時真同夏州打仗,唯恐這一處鬧什麽幺蛾子,自然也還是應了下來。

和親不過是慣例而已,他本來就沒指望能起什麽作用,讓人随意在宗室中放了話,果然不少人沒落旁支主動獻女,便擇個差不離的封賞一番,得了個保甯郡主出來,就算把這事情給落定了。

想也知道,能在這個時候把女兒推出來送進火坑的,不可能是什麽好人家。

那保甯郡主父族多年前倒曾是太祖皇帝的堂兄,隻是那一支十分能生,光兒子都有十來個,而保甯郡主的祖上是個長到十來歲才從外頭抱回來養的,原就同太祖皇帝不太親近,又過了這幾十年,早已不知道生疏到哪裏去了。

獻女之前家中無以爲繼,那父親偏還抱着往日榮光不肯放,日日出去吃喝嫖賭。

這事情不過是爲插曲,衆人唏噓一回,也沒怎麽放在心上,任其過去也就罷了。倒是裴繼安将領了天子之命要去往高昌、龜茲的事情删删減減,同鄭氏說了,也不知道他還交代了什麽,鄭氏竟是沒說什麽,隻是自此之後,照應沈念禾時更爲仔細體貼起來。

裴繼安跑過幾年行商,也去過西北,同番邦打過不少交道,他本就擅長揣摩人心,今次得了天子分派,寫起去龜茲尋雪蓮的章程來,色色照着周弘殷的想法安排,果然那折子送得上去,天家滿意非常,百忙之中,将其召進宮中又交代了半日,最後才吩咐道:“我自禁軍裏頭尋了些人手,你且同他們熟悉熟悉,按你折子裏頭說的,帶人一同去廂軍裏頭挑一半人手同去。”

禁軍裏頭選出來的人早已在門外等着,周弘殷一說,早有黃門傳話叫衆人進得殿來。

一行人一字排開,總共也就十來個,看着俱是儀表堂堂,精神抖擻。

周弘殷少不得勉勵一番,就在此處說了些話,複才指了指裴繼安道:“這是我新任的軍将,姓裴,今次尋藥,你等俱要聽從他吩咐。”

不管心裏頭是怎麽想的,當着天子的面,這群禁軍自然不會有什麽不妥當的表現,安安靜靜跟着裴繼安出了殿。

本就是在宮中,人人都安份得很,裴繼安見此處不好說話,特同衆人訂了個時間地點,欲要屆時再互做認識,另又要去廂軍裏頭挑選手下。

他安排妥當才同衆人告别,然而一出宮門,才走出去沒多遠,就聽得後頭有一個人跟上來打招呼道:“裴軍将。”

裴繼安回頭一看,後頭那人相貌熟悉,正是前幾日上門的陳堅白——他先前站在十來個禁軍後頭,也不怎麽說話,竟是不顯山不露水的,此時才自己主動冒了出來,又做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隻是還不住左右環顧,仿佛想等個方便的時候。

此時天色尚早,宮外就是禦街,行人并不少,裴繼安随手指了不遠處一個茶樓,道:“原是陳官人,不如上那處說話罷?”

陳堅白連忙答應下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進去,點了個包廂,叫了壺茶,就此坐了下來。

裴繼安見那陳堅白遲疑許久,半晌不說話,便主動道:“卻不想今次陳官人竟是同我一道而行,你我雖是去往西域,卻是與保甯郡主同路而行,雖非護送之人,卻也同護送并無什麽差别了。”

陳堅白原還隻是猶豫,聽得裴繼安這一番話引,臉上卻變得更爲不自在,勉強笑道:“正是,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明明是他主動叫住的裴繼安,可兩人此時對坐下來,他卻變得不會說話了似的,手中托着茶杯,也不管那茶水熱不熱,一盞接一盞,一口氣就喝了三盞下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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