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沒想到是宋老夫人沒了,這可是伯府的大事,如今朝廷重孝道,不管平日裏私下如何,在白事上二老爺可不能被人抓住把柄。
“你等一下!”萱草匆匆留了一句話,急急地跑進内室去喊宋紹煥了。
宋紹煥剛剛睡沉就被喊醒,自然是一頭惱火,剛想罵人,就聽萱草急急的說道:“老爺,快醒醒,老夫人沒了!”
宋紹煥猛的睜開眼睛,“到子時了嗎?”
“啊?”萱草不明所以。
“我問你到子時了嗎?”宋紹煥不耐煩的又問了一遍。
“到了到了,現在已經是醜正了。”萱草反應過來忙回答道。
宋紹煥深深吸了一口氣,卻實在忍不住,在心裏翻湧的兩個字還是沖口而出。
“晦氣!”
萱草愣愣的看着宋紹煥,宋紹煥看了她一眼,眼神幽幽的,不知爲何,萱草心髒一陣急跳,一股不安之感自心底升起,還沒等她理清這股情緒的由來,就聽宋紹煥呵斥道:“發什麽愣,還不快給我更衣!”
“哦哦,是是,婢妾這就爲您更衣。”
萱草急急的将搭在屏風上的衣裳取下來,盡量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抖,幫着宋紹煥穿上衣裳。
眼見着宋紹煥大踏步離開屋子,萱草這才耷拉下肩膀來,稍稍松了一口氣,可是想到之前榮紹煥的那個眼神,萱草心中不免又添了一絲陰霾。
她搖搖頭,自己如今的心思是越發的重了。
宋紹煥到榮松院的時候,榮松院已經是一片亂糟糟的了,主子下人到處亂竄,沒個章法,哭喊聲更是在夜空中散的很遠。
宋紹煥進屋後,竟然沒人發現他,喊了幾聲後,也沒人理他。
“來人!”宋紹煥忍不住大吼一聲。
屋裏頓時安靜了下來,片刻後,二太太杜氏才發現宋紹煥,忙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帶着哭腔道:“老爺,老夫人……老夫人她沒了!”
宋紹嬌也哭道:“二哥,娘沒了,我們以後就是沒娘的孩子了,嗚嗚……”
宋老夫人自從盛景院移到榮松院後,病情便急轉直下,宋紹燦曾經質問過大夫,爲何一直用着他開的藥方,老夫人的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加重。
大夫便說過,如宋老夫人這等病情最忌移動,一旦移動,若是在移動過程中受到颠簸,或者感染了風寒,病情有很大可能會惡化。
而顯然,宋老夫人從盛景院移到榮松院的過程中,就發生了預想中的事,因此,老夫人的病情才會比開始嚴重了許多。
隻不過大夫是宋紹煥請來的,診金亦是宋紹煥付的,老大夫說話時自然是要看宋紹煥的眼色,這話說到一半,老大夫見宋紹煥臉色猛的沉了下來,後面的話便又咽了回去,不過即便如此,宋紹燦也從大夫先前的話和反應中推測出了宋老夫人病情惡化的原因。
大年夜裏,宋紹嬌本應在夫家過年,不過今年倒是很湊巧,也不知該說幸還是不幸,宋紹嬌在大年二十八和丈夫謝有德大吵了一架,一氣之下便跑回了娘家。
本以爲過年這天,婆家肯定會來人接自己回去的,卻沒想到,她從早晨等到晚上,别說謝有德本人了,就連個謝家的一個下人也沒見到影子。
宋紹嬌一時傷心,一時難堪,一時着急,一時又有些後悔,因宋老夫人病情加重,她便守在宋老夫人床前,和昏迷的宋老夫人哭訴着自己心裏的難受。
又因年前大夫說過,老夫人床前不能離了人,宋紹焰那一房又被除了族,便是二房和三房輪流看護,大年夜這天輪到二房,傍晚時分宋紹煥倒是的确和杜氏一起守在榮松院,隻不過他在站起時身子晃了晃,差點就暈倒了,幸虧章嬷嬷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這才免于跌到地上。
這之後,杜氏、宋安铮、宋筱湖等人都勸他回去休息,宋紹煥自然堅決拒絕,後來宋紹嬌也跟着勸,宋紹煥推卻不過,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回了盛景苑,并再三叮囑,若是有事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他。
因此,宋老夫人沒了氣息後,本應該值夜的宋紹煥竟然來的比宋紹燦一家還要遲,作爲姑奶奶的宋紹嬌不但沒有意外和不悅,反而撲到宋紹煥身邊哭訴她的悲傷。
宋紹煥伸手拍拍宋紹嬌的肩膀,滿面悲痛,“娘沒了,我們還有爹,以後好好孝順爹,相信娘知道了,也會含笑九泉的。”
“嗚嗚……怎麽會這樣……娘之前還是好好的,爲什麽這麽短的時間就沒了,嗚嗚……娘……”
宋紹嬌難忍悲傷的哭着訴着。
宋紹焰眼神陰郁的看着伏在自己懷裏痛哭的妹妹,宋紹嬌并沒有意識到自己這番哭訴卻是讓宋紹煥誤會了。
她的本意原是指宋老夫人一直身體康健,若不是大房那一家子,宋老夫人怎麽會受刺激患上腦脈痹阻之症,宋老夫人不患病,便不會這般早早的就沒了。
隻可惜宋紹煥本就是多疑多心之人,宋紹嬌這番話很輕易的被他曲解了。
宋紹燦看着面前一副兄妹情深的戲碼,撇了撇嘴角。
好一陣混亂過後,宋家主子和下人才開始忙起了白事,布置靈堂、挂白幡、通知各路親朋好友、采買香燭紙錢等等。
因爲事情繁多,宋家下人本就不夠,再遇到這樣的大事後,便更顯得捉襟見肘了,因此很多細節方面很輕易的理所當然的便被忽視了,這些細節其中就包括已然重病躺在床上的老伯爺。
原本服侍老伯爺的下人都被安排了各種事務,管事的本意是讓他們兼職的,在照顧老伯爺之餘,再在白事上幫些忙,畢竟現在府内所有的下人都是一個人當成兩個用,甚至三個用,服侍老伯爺的下人自然也可以這般。
隻不過可能是管事的話沒有說清楚,亦可能是中間傳話的人傳錯了話,或者是安排給那幾個下人的活太多,他們安排不過來,造成的結果便是宋老伯爺竟然在老夫人的白事期間,活活被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