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手中搖晃着木頭做成的鈴,歡快的在街上奔跑,辛勤的壯漢正在搬運着從土龍身上拆解下來的外殼,每每路過鲲和貞德面前時,都會揮手示意。
孩子們則喜歡圍在他們的左右,誰叫貞德透露了他們有棒棒糖的秘密,自然成爲了孩子們最喜歡的英雄。
鲲在這裏被喚爲神明,覺得他是無法被戰勝的上帝,他所展現出的力量,是這裏的人從來沒有見過的。
在避風港,鲲學會了很多過去無從了解的知識,如何運用酵母發面,如何用細菌釀酒,如何馴養家禽來獲得肉内的補給。
生命和生命之間要相互尊重,尊老愛幼,作爲壯年的生命體則要包涵犧牲,守護後輩,聽從長輩。長輩用經驗幫助壯年個體避免犯錯,壯年個體爲小輩豎立榜樣,并且解決食物和生存問題,宛如一座完美的金字塔構造。
整個族群裏鼓勵勇士卻反對英雄,勇士表示可以和同伴密切配合完成任務,而英雄,則意味着冒險,個人英雄主義,很可能導緻全員的滅亡。
鲲對融入這樣的環境一點也不排斥,他在廚房裏學習烹饪,在藥房裏學習看病,在養殖場裏學習喂豬,每一個新打招呼的人,都可以教給他一項新的技能。
雖然這些東西無法影響他的生活,卻讓他更加了解人類的文明,爲什麽在經曆了這麽多的紀元興起又幻滅後,還能繼續掌管這個世界。
看了很多,學了很多,鲲開始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那就是如果世界末日讓世界歸零,重新開始……在物種複蘇的時候,人類又一次成爲這世界的主宰?
想到這裏,連鲲自己都有些怕,是在丘八的呼喚中恢複了過來。
“鲲大人,貞德大人,爲何不休息一下?”丘八走上前來,面帶笑容,剛才他去安排領地裏的機械師修理吉普車去了,情況不算嚴重,但那需要裝滿油箱,會讓領地裏的能源進一步吃緊。
領地裏買不起離子發電機或者核電池引擎,一直使用的,是一座工業級的柴油發電機,來給整個領地提供供電,在這個時代,買汽油柴油的價格已經翻得都像購買文物的級别了。
沒辦法,每個月避風港的土着都要去一些已經廢棄的油田,翻箱倒櫃的找一些殘渣,提煉來滿足領地的部分所需,另外部分都靠行走的奸商販賣獲得。
最近行走的奸商不見了,丘八對于他們是又愛又恨,來了注定避風港會挨宰,但不來,整個領地的生育問題都會受到影響。
“已經休息夠了,丘八頭領,來得一路我就納悶,整個領地好像沒有任何通訊設備和電視一類的現代化設備?你們唯一在使用的現代電器,就是電燈了吧?”貞德也是好奇道。
“實不相瞞,領地的情況您也看到了,我們是出于節約能源的目的,才禁止了電子設備的進入,另外就是爲了孩子。”丘八不好意思的說着。
“孩子?”鲲不解。
“是的大人,我們需要教會孩子如何在最危險的環境下生存下來,但科技品,還有裏面的信息,隻會讓他們堕落的去尋找捷徑,甚至逃離危險。”丘八述說着。
“逃離危險有什麽不對嗎?貞德疑惑道。
“沒有不對,如果有地方可以逃避我也願意。但現在的世界已經肮髒到再無一片淨土,沒有時間,也沒有地方給我們的子孫去逃避了。他們必須學會面對,在無現代科技支撐的環境下,也能堅強的在荒野中活下來,隻有這樣才能延續。”丘八說得铿锵有力。
“這是你的要求嗎?”鲲又問道。
“不,是我們的先祖,他們見過太多強者的堕落,所以希望我們這些子孫能有最堅強的内心,而不是掌握可以毀天滅地的武器。”丘八虔誠道。
“你們有非常好的祖先,該自豪。”鲲拍了拍丘八的肩膀,走到了大廣場上。
此刻,衆多的老人正在搭建着成人禮台,老奶奶們用古老的顔料,給那些成人的孩子臉上繪畫代表大人的圖案,這些老者看上去過得并不太好,孩子很健康,青年很健壯,但老者則多數都是骨瘦如柴,面黃肌瘦。
這是避風港的資源配給方式,孩子獲得足夠的營養和食物,青年要保持體力,做重活,鍛煉,學習戰鬥能力。而老者則負責領地裏的生活後勤,照顧孩子,教育後輩,但卻隻拿最少的資源,每天隻能吃2餐。
并非對老者的虐待,而是爲了生存決定的配給方式,而且制定這種方式的,正是這些老者,沒有人表現出不願意,并且有的老人更是隻吃一餐。
“人類,真是殘忍的生物,不僅是對其他物種的殘忍,對自己也是一樣兇殘。”
鲲佩服,人類完全戰勝了生物的本能,要知道在生物界中,所有的生命都不可能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存空間,來維護後代的生存空間。
所有的晚宴準備完畢,在嘹亮的鼓聲下,全員擁擠到了大廣場上,載歌載舞的避風港人表演着最傳統的土着舞蹈,嗚哈哈,嗚哈哈的口号,與古老面具的供奉,表演的是土着們的傳統文化。
有人說,舞蹈,歌曲,電影,甚至小說都是沒有意義的文明傳承,無法給後代任何生存方面的支持。
但這些看似無用的傳承,卻勾勒出了一種稱爲文化的氛圍,文化就是信仰,是人類和動物的本質性區别,讓人類可以在任何時候都知道要保持文明。
鲲對于這種表演非常喜歡,坐在首席的位置看着孩子們的舞蹈,歌唱,看着成人後的孩子帶着絲絲恐懼割開手掌,将鮮血塗抹在土着圖騰之上,标示着自己成爲了大人,可以去守護更小的同胞。
可能在常人看來,那些所謂的成人還是孩子,逼迫這麽小的個體去荒野求生狩獵,簡直就像送死。
但是在這個混亂的時代,快速成長是必須的選擇,隻有更快的獨當一面,才能成爲這個世界的支柱。
這一夜,晚會主辦到了很晚,鲲也第一次品嘗到了貞德以外的手藝,還有自己釀造的芳草酒,帶着絲絲甜味的液體,讓鲲睡的特别香甜。
第二天清晨,不過5點左右,避風港所在的山區起了大霧,屋頂上的凝聚收集器,将霧氣變成清水保存下來。
突然窗外傳來了銅鈴聲,鲲就像被喚醒一般睜開了眼睛,走出屋外才發現,貞德正站在那裏。原來面前是一隊老人,大概30多人正在緩緩的向着吊橋門走去。
“他們要去哪裏?”看着這些老人,鲲不解道。
“荒野。”貞德輕聲道。
“不帶武器,不帶補給?去幹什麽?”鲲更懵了。
“送死。”貞德低垂着額頭,“因爲他們太老了,避風港已經沒有足夠的資源養活這麽多的人,老者,失去了行動能力的人,隻能選擇離開,給後代生存空間。”
“爲什麽要這麽殘忍?”鲲的心……在觸動。
“這就是生存,人,沒有神強大的力量,沒有異獸的獠牙與利爪,但也要用各種方法努力哺育自己的後代,這樣的人類,也該滅亡嗎?我們隻是想活着。”
貞德的眼眶中……滿是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