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枕邊人東方洌也凝眸看向她,眼神驚訝——兩人日日相處,她竟還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葉琉璃如同擠海綿一般,将記憶裏關于人口紅利的信息都擠了出來,最後暢談了口氣,“總的來說,人口多固然是好,但卻不能盲目多,要年輕人多才行。”
鳳卿炎靜靜的聽着,垂着眼,長長睫毛蓋住眸裏的神色,而後擡眼看向遠方的湖中棧橋和涼亭,“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一陣風吹來,東方洌伸手将葉琉璃身上狐裘披風緊了緊,關切又親昵,無人發覺的是,在他拉緊她披風時,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她的手,使了個眼色。
葉琉璃立刻明了——東方洌這是警告她呢,讓她适可而止。
确實,先不說木秀于林的問題,隻說如果鳳卿炎真的聽她的而去做什麽改革,成功還好,如果失敗後來追殺她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大的好意,點到爲止便罷。鳳卿炎收回了視線,看向葉琉璃的目光帶着盈盈笑意,“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的改革衆所周知,想來你們也知曉,但效果卻遠遠達不到我所期望,我苦思不得其解,如今才恍然大悟,我應将所有改革
的益處都針對十五到四十五歲之間的青壯年。”
葉琉璃贊同,“對,對,就會這樣。”
鳳卿炎更爲興奮,“我國因常年戰亂,本就對青壯年稀缺,即便是立刻鼓勵生育,也解決不了燃眉之急,既然如此,爲何不仿照溱州的模式,将所有改革都針對青壯年,吸引其他地方的青壯年不就行了?”
葉琉璃連連點頭,“沒錯!加大青壯年的比例!”
“雲月姑娘,你還有别的提議嗎?”鳳卿炎語氣謙虛。
“一個是教育,一個是醫療!”葉琉璃的聲音頓了一下,想起東方洌的提醒,用餘光掃去,隻見東方洌臉色很不好,幹笑了幾聲,“矮油,冷公子太高看我了,我隻是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子罷了。”
東方洌無奈,歎了口氣,“青鸾兄,我們一直站在這裏也不好,那邊有個茶樓,我們可以進去慢慢聊。”
“好。”鳳卿炎痛快的同意。“請。”
“請。”
三人向茶館而行時,東方洌不斷對葉琉璃使眼色,葉琉璃可憐兮兮的點頭——知道了,知道了,絕對不亂說話了。
入了茶樓,找了間清淨的雅間。
茗香徐徐。
“雲月姑娘,請繼續說。”鳳卿炎道。
葉琉璃趕忙回答,“繼續說……呃……我沒什麽要說的了,冷公子是改革的行家,我在冷公子面前說那些,豈不是賣弄?”
鳳卿炎歎了口氣。東方洌也知曉對方的失望,“真抱歉青鸾兄,我們幫不上什麽忙,但就如琉璃所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隻要抓好好教育和醫療,金沙國的興盛指日可待。”發現對方依舊情緒低落,想到當初的自己,不免
有了恻隐之心,“溱州城有幾個大講堂,我認爲實用性非常強,如果青鸾兄有興趣,可以了解一下。”
“什麽大講堂?”鳳卿炎問。東方洌爲其耐心解釋,“此講堂是一個可容納五百人的場地,由城内文人自願報名講課,課程内容固定,都是一些尊老愛幼、尊師重道、遵紀守法、關愛鄰裏的一些傳統故事,順帶教幾個字,一共有十節課
,一節課一個時辰,按照一定次序周而複始講解。”
鳳卿炎還第一次聽說這種免費的大講堂,“辦法是好,也能普及一些倫理觀念,但場地隻可容納五百人,難道不是杯水車薪嗎?”東方洌笑笑,“起初确實混亂了些,采取了抽号、取号的方法,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後期來聽課的就少了,畢竟周而複始隻有那麽十節課,反複聽了三遍也就膩了。這樣做也有好處,讓這些排隊的、期盼的
百姓知曉知識得來不易,更加珍惜這個學習的機會。”
鳳卿炎拍案叫絕,“好,太好了,這大講堂的主意是誰出?”
東方洌略有得意,“是琉璃。”
鳳卿炎對葉琉璃再次側目。
随後,三人也沒品什麽茶,直接驅車去了大講堂。
這大講堂在溱州城内設置了十座,靠近各大書院,而講解的文人很多都是書院的師生。
當東方洌等人到來時,正巧一堂課結束,三人便順勢進入,聽下一堂課。
因爲這一期課程已使用了快半年,來聽課的人已不多,但也是坐滿了講堂。
講課的是一名上了年紀的書院老先生,而講的課程是便是《卧薪嘗膽》,先是講了故事,緊接着講解了延伸含義,最後将這卧薪嘗膽放在了現實生活中講解。讓葉琉璃等人吃驚的是,老先生竟用賢王來做例子,說起賢王經曆大火身負重傷,就在溱州百姓以爲賢王會一蹶不振地抛棄他們時,賢王卻振作起來,更是用話本和印刷拯救了溱州以及百姓,試問,賢王
養病的十個月在做什麽?答曰,就是在卧薪嘗膽!正是因爲這十個月的卧薪嘗膽,才有了話本大賽、才有了印務局、才有了溱州文化産業園、才有了如今大家所在的大講堂。
老先生是賢王的粉兒,将書起來無比動情,所有聽者都熱淚盈眶,而坐在下面的賢王本人卻死死抱住葉琉璃,哭笑不得地輕聲勸着,“琉璃你冷靜點,不知者無罪,你原諒他吧!”葉琉璃隻想操一個闆凳沖過去拼命,“原諒個屁!話本、印務局和文化産業園分明都是我想的,憑什麽好事都放在你頭上,卧薪嘗膽……呵呵,姑奶奶今天就讓這張嘴亂噴、颠倒黑白的老匹夫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卧薪嘗膽,以後姑奶奶就讓這老家夥天天躺在柴火上,天天含着苦膽……你别攔着我,讓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