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琉璃向山上方向遠眺，隐約能聽見兵士們喊口号以及伐木的聲音，一顆顆樹木倒地，緊接着被扛着運送出來，平日裏勤加操練的兵士們最不缺的就是力氣，如今有了賞銀，更是幹得起勁，本來預計需要一夜才能伐完的樹木，這才兩個時辰便初見雛形。
之前略有沖動，如今葉琉璃冷靜下來，也發現活活燒死那些人太過殘忍。
若都是山賊還好，如果山賊的家人不小心前來探親，豈不是……
但當看到玉蘭憎恨的表情以及滿是血絲的雙眼時，葉琉璃趕忙将心底蠢蠢欲動的聖母思想扼殺在搖籃之中——是啊，她真是吃飽了撐的心疼那些賊人，他們若有良心會投靠董家？現在心疼他們，待這些人燒殺搶掠的時候誰來心疼百姓？
想着，心情又平靜了下來。
葉琉璃披着賢王的披風上山巡視，身後有玉蘭和玉珠兩人幫忙拎着披風的衣角，西施和王昭君以及一衆王府侍衛跟随保護，可謂威風凜凜。
見葉琉璃離開，賢王這才将車窗打開。
天越發亮，黎明了，明亮的光線透過車窗中射入車廂，東方洌揉了揉發疼的眼睛，撇除雜念，投入到了工作中。
一個時辰後，隔離帶完成。
葉琉璃匆匆回到馬車，還未登上馬車，卻見到趙将軍已快步而來，“末将見過王妃娘娘，”先與葉琉璃打了招呼，葉琉璃對其點了下頭，趙将軍便對馬車道，“王爺，隔離帶已經完工，這一期間，山寨内出來幾名探子都被我軍俘虜，請王爺指示。”
“燒。”
車廂内，清澈磁性的聲音淡淡飄出，那語調雖閑适，卻帶着肅殺。
“是！”趙将軍得令，立刻轉身離開。
葉琉璃卻驚訝地看着趙将軍的身影，而後又愣愣看向車廂好一會，腦中突然有一句從前看過的話——皇家無情。
從前她以爲東方洌隻是個喜歡散盡家财的爛好人，但如今卻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爛好人的賢王怕也隻是東方洌的假象罷了。
東方洌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他向她表白，是真是假，是否也是他達成目标的手段之一？
一時間，她竟不懂了。
山間一聲号角，緊接着黑煙蔓延，火攻開始。
濃煙打斷了葉琉璃的思考，她這才發覺自己真是吃飽了撐的竟考慮這種沒營養的問題。
賢王如何關她什麽事？等擺平了董家爲玉蘭報仇、爲百姓除害後，她就想辦法離開的，開始新的生活。
隔離帶制成後，便有兵士澆了油上去，緊接着點了火，整個山寨周圍設置了五千弓箭手。
因爲大火，濃煙滾天，山寨人有了發覺，有些人試圖逃出來，然而大火擋住了他們腳步，有些人冒着火沖出來的，卻被埋伏的弓箭手射殺，總的來說，山寨活口一個不留。
大火熊熊燃燒，樹木被燒毀倒塌竟産生了轟鳴聲，夾雜了許多人的喊叫，整個山寨成了一片人間煉獄。
玉珠吓壞了，捂着眼睛被西施摟在懷中，小心安慰着。
王昭君看那一雙一對人極是豔羨，眼巴巴地看向玉蘭，卻發現玉蘭清秀的面龐哪有半絲恐懼，滿是猙獰的笑意，把王昭君吓了個半死。
正在處理公文的東方洌想到了什麽，到了車廂門口，打開車廂門竟見葉琉璃愣愣坐在車外，仰着頭，看向沖天的黑煙。
“怕了？”他問。
葉琉璃未收回視線，依舊看着天空，“雖然理智告訴我現在的情景叫大快人心，但我還是忍不住反思，會不會太殘忍了。”
東方洌看向那濃煙，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一将功成萬骨枯。”
“難道除了這種方法，就沒有别的更好辦法？”葉琉璃呐呐地問。
東方洌靜靜道，“有得必有失，或失了将士們的性命，或失了自己的良心。在将士們的命和本王的良心之間，本王選擇保留前者。一切惡果皆由本王來承擔，便是死後下到十八層煉獄，本王也心甘情願。”
葉琉璃吃驚地看向東方洌，卻見他滿是傷疤的面龐，一片淡然。
如果用好人和壞人來區分人的話，此時此刻葉琉璃卻不知賢王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了。
少頃，東方洌收回視線，冰冷淡然的眸子多了一絲暖意，“冷嗎？”
葉琉璃從震驚中醒悟，“不冷，你的披風很暖和。”
東方洌淡淡笑了，“待今年入冬，送你一個。”
“是賄賂？”葉琉璃卻打趣道，“送我一個披風，拉着我陪你下地獄十八層？”
東方洌一愣，而後忍不住笑了出來，“是啊，刀山火海有什麽可怕？這世上再沒有比孤獨更可怕之事，但若有了你，本王便無所畏懼。”
“……”葉琉璃在思忖，這算不算他另一種表白啊？
文化人表白都換着花樣、繞着圈子說，真可怕。
同一時間，另一地點。
距離賢王府車馬不遠，有兩人潛伏在一個土坡後面，樹林茂密掩住了兩人的身影，而兩人已潛伏了一段時間。
“大人，雖然這些山賊劫了悠遠書坊的銀子，但就這般燒了，也實在……太殘忍了吧。”唐蓮道。
梅寒川冷笑了幾聲，“你也以爲賢王是什麽好人？他以賢德著稱，極少有人知曉他手段毒辣，也就騙騙婦孺吧。”說着，眼神卻一直鎖定在坐在車廂旁，穿着狐裘披風的葉琉璃身上。
唐蓮道，“大人說的對，賢王手段确實毒辣得很，竟将整個山寨活活燒了。”
梅寒川道，“山寨地勢高，居高臨下易守難攻，若強攻賢王定損失慘重，雖然這手法令人心驚，卻也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聲音頓了一下，“但我有個疑問，溱州山賊存在多年，爲何賢王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偏這個時候下手？僅僅因爲他們劫了悠遠書坊的銀子？”
兩人沉默，陷入苦思。
突然從後快步來一人，穿着的竟是西北鐵悍軍的戎裝，“小人見過梅大人、唐大人。”此人正是潛伏在西北鐵悍軍中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