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院,賢王卧房。
一身淺藍色細絲綢長袍的賢王坐在輪椅上,手中擺弄着一個木制小器物,幽黑若深潭般的眸子注視器物,專心又興緻。
徐管家前來,“小人見過王爺。”
“嗯。”賢王輕答一聲,卻未擡眼。
徐管家欲言又止,“小人鬥膽,請王爺恕罪,但小人還是想說一句……王爺還是去露一面吧,今日宴席人數衆多,加之王妃年紀尚輕,就怕王妃壓不住那些人。”
賢王不答,拿起了一隻小錘,将木質器物上的小鐵釘緊了緊。
徐管家又道,“王爺,您就開開恩吧,若王妃被刁難,丢臉的不僅是王妃和王府,還有您呢。”
“她到底有什麽打算,你可打聽來了?”賢王的聲音雲淡風輕。
徐管家語噎,“……”
這場晚宴重新置辦了不少盤子和鍋子,還搭了不少臨時竈台,按照王妃的話,便是讓所有夫人們自己下廚吃什麽炒的菜,王府隻提供食材以及用具,但……
難道你說啥人家就聽啥?這些貴婦真的那般乖乖聽話?
雖然這些貴婦都是民間女子,不若皇家尊貴,但畢竟也是養尊處優之人,加之王府也沒多少實權。
換句話說,就算是大家給賢王一個面子,但這要求也實在太荒唐了。
比讓夫人們下廚更荒唐的還有不雇戲班子,讓夫人們輪流表演才藝以供衆人觀賞,也荒唐至極!
說讓人家表演,人家就能表演?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了。
這些話徐管家也隻能自己嘟囔下,不好直說。
見徐管家也說不出話來,賢王冷笑兩聲帶了譏諷。
徐管家歎了口氣,“罷了,算小人多此一舉,那王爺您歇着,小人也去忙了。”
“等等。”賢王卻突然開口。
徐管家立刻轉過身來,眼巴巴的等着自家王爺大發慈悲。
賢王緩緩将視線從木制玩意上移開,看向徐管家。
卻見那雙眸璀若夜幕中繁星,卻又若無波瀾之湖泊一般平靜,幽深卻帶着一絲神秘,令人無法探究。
“今日無論發生何事,皆聽從她的調遣,不得有誤。”清澈好聽的聲音雖閑适,卻别有一種沉穩威嚴。
徐管家愣了下,“所有?”
“所有。”
終于,徐管家卸了口氣,“是,王爺。”轉身離去。
一路上徐管家的歎氣聲不斷,因爲他認爲,王爺怕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王府門外的廣場停滿了馬車,權貴們帶着家眷和下人紛紛進入王府,南趙國雖也是封建社會,但相比中國古代要開放許多,男女大防還未誇張到連看一眼都算傷風敗俗,一路上人們有說有笑。
就在所有人以爲會被請進正廳品茶等待或者直接入戲台看戲時,卻發現一衆人被引入了花園。
去花園做什麽?他們是來參加宴席,可不是來賞花的。
再者說,王府的花園離遠看還像那麽回事,離近看卻發現,種的都是路邊野花。
這種粗糙的花園,有何可看?
再走不遠,卻發現花園正中央的亭子一旁設置了許多棚子,棚子由木制的四根柱子撐着,上面是尖頂,四面無牆隻有一個棚頂,比狩獵節時的帳篷還要簡單。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棚子雖簡單卻不簡陋,整體造型别緻,四根柱子上面垂下白色紗帳,微風一過,飄飄欲仙。
南趙國之人看這些棚子會覺新鮮,但若是現代人看見便會眼熟。
卻見大街小巷尤其是商場下,這樣的帳子比比皆是,裏面設立小桌,有服務人員不斷問候來往情侶——“美女照結婚照嗎?”
别緻的小棚子以家庭爲單位,一個家庭一個棚子,裏面有桌子三兩張,椅子若幹。
若碰見家眷特别多的,便給她兩個棚子,兩個棚子也算是上限了。
卻見,一些家眷來得少的,棚子裏寬敞透亮,舒舒服服。
諸如董家這種拖家帶口恨不得把燒火丫鬟都來帶的,兩個棚子擠擠攘攘,轉個身都吃力,極其痛苦。
棚子裏,董老爺面色鐵青,狠狠瞪着董夫人,“讓你别帶這麽多人你偏帶,這倒好,讓人笑話。”
董夫人暗暗恨着,嘴裏抱怨,“老爺别生氣,都怪那賢王妃搞的幺蛾子,好好的大廳不去,非在這棚子裏做甚?以爲大家是牲口嗎?”
董夫人的話音未落,董老爺的臉色都變了。
董夫人趕忙道,“老爺,妾身不是那個意思……妾身沒說老爺是牲口……”越描越黑。
董老爺冷哼兩聲,“羽兒,過來。”
“是。”卻見擁擠的棚子裏,走出一名身材窈窕的少婦,面若桃花、身似柳嬌,“老爺,妾身在。”
這是董老爺最喜歡的寵妾,名爲張瞳羽,張氏。
随後,董老爺帶着張氏便去臨近的一個棚子,那棚子裏除了下人隻有四人,夫妻二人帶着一雙兒女,姓錢,與董家有生意往來。
錢老爺見攜帶寵妾的董老爺面色不好,掃了一眼擁擠的董家棚子,立刻心領神會,而後讓人搬來椅子,邀董家老爺一邊品茶,一邊聊起了生意。
雖然董老爺和張氏離開,但董家棚子裏依舊擁擠不堪。
一個棚子最多能容下十人,但董家來了三十多人,也就是說,一個棚子容了十五人以上。
終于,董夫人也受不了了,她也想去别人家蹭棚子,然而與她交好的一些“姐妹”也面對于她一樣的問題,少不得被夫君白眼,再者說,沒有夫君的引領,她一個婦道人家跑到别人家棚子裏也實在不好。
此時董夫人就恨兩人,第一個自是賢王妃葉琉璃不用說,另一個則是董老爺的寵妾張氏。
董夫人惡狠狠瞪了另一個棚子裏的張氏一眼,張氏也回頭冷笑着白了董夫人一眼,而後便扭過身自,視若不見。
這可把董夫人氣壞了。
“所有下人都出棚子!”董夫人氣急敗壞。
姨娘們不敢說話,董夫人的女兒董書雅卻道,“下人們出了棚子,誰來伺候我們呢?”
董夫人瞪了一眼,“你要是還等人伺候,你也跟着下人出棚子,讓下人在棚子外伺候你。”
董書雅被董夫人嬌慣得一身脾氣,“母親,讓下人出棚子還不如讓那些賤人出棚子。”口中的賤人,指的是董老爺的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