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九齡跟鄭鵬交情很深,當日鄭鵬還在貴鄉流浪時在詩會上相識,就是張九齡的不吝贊許,鄭鵬才聲名雀起,兩人之間交往不多,但有事都會爲對方發聲,逢年過節也會相互贈禮,有一件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味道,以張九齡的聰慧,鄭鵬不信他看不出,現在當衆提起,算是給鄭鵬一個解釋和宣傳長洛鐵路的機會。
類似的問題回答過很多次,鄭鵬回答起來自然輕車熟路:“好處有很多,最重要有三個,首先是省時,長洛鐵路是曲中取直,少走了很多彎路,大大縮短了路途,而火車的速度并不比普通馬車差,可以節約很多時間."
“第二是省力,長安到洛陽,路途遙遙遠,無論是騎馬還是坐車,都不是一件樂事,要知路途颠波,一連跑幾天,到目的地的時候,全身像散了架一樣,對老幼和婦孺更是一種負擔,坐上固定鐵軌的火車就不同了,有如平地般平穩,别說能安安穩穩休息,就是吃個飯、喝個茶、下個棋也能随心所欲,出門也不用特地帶上車夫。”
“最後是省錢,舉個例,一個人要到洛陽辦事,不帶仆人不用車夫,一人一馬上路,路上不擔擱,也要三天才能抵達,人要吃,馬要嚼,晚上要住店要給馬喂精料,再省一天怎麽也得二百文錢,三天就要六百文,這還是一切順利的情況下,而坐上長洛專列,隻需要二百文,足不下車、衣不替換就可以順利到達,省時省力省錢,非常劃算。”
張九齡聞言連連點頭,高興地說:“好,非常好,沒想到火車有這麽大的便利,鄭将軍,你取名爲長洛鐵路是不是意味着以後還會修其它的鐵路?”
親眼看到火車的英姿,又聽到鄭鵬的介紹,張九齡心情太好,很快又提出新的問題。
運載量大、速度快,無視天氣全天候出行,簡直就像神話中的仙器,普通人覺得新鮮,張九齡卻看到火車背後蘊藏的巨大潛能,有了火車,可以更好地互通有無,加速商貨流通,也可以快速調配人員、物資,前景一片光明。
想法再大膽一些,要是全國都通上這種便捷的鐵路,那大唐的将會更加強盛、富強,國力蹭蹭上漲幾個台階。
鄭鵬一臉堅定地說:“回張相的話,一定會。”
亞馬遜流域一個蝴蝶展一下翅膀,有可能在美洲引起一場飓風,這就是有趣的蝴蝶效應,俗話說得好,水過留痕人過留名,鄭鵬也想享受生活之餘讓這個世界因自己的存在有一點點不同。
到目前爲止,還算有點成績。
吐蕃滅了,困擾大唐二百餘年的心腹大患消除,邊境更加安全,商路更加繁榮,武惠妃沒有病逝,楊玉環沒有進宮,李林甫沒有得勢,李隆基沒有沉緬溫柔鄉中,大唐國力也沒有盛極轉衰,反而還透出蒸蒸日上的迹象,依然是鄭鵬心中的那個盛世大唐。
不對,應說是盛世大唐的豪華版。
李隆基拍拍鄭鵬的肩膀,有些觸動地說:“愛卿之才華,世人皆知;愛卿之功績,朝野皆見;愛卿之忠心,可昭日月,像這種利國利民之好事,朕定會支持。”
“皇恩浩蕩,臣感恩涕零,謝主隆恩。”鄭鵬連忙謝禮。
有了這句話,相當于多了一道護身符,鄭鵬連忙表示感謝。
“鄭将軍,不知什麽時候開始發車?”李亨忍不住問道。
鄭鵬擡頭看看旁邊日冕刻度的位置,馬上應道:“回殿下的話,估摸還有二刻鍾就到吉時。”
爲了不耽擱吉時,崔源還讓人搬來一來日冕,方便鄭鵬對照時辰,眼看離吉時越來越近,管家崔二已經協助那些得道高僧在舉行祈福儀式,第一批嘗鮮的乘客也向指定地點集合,等着上車。
吉日還沒到,蒸汔鍋爐已經開始加熱蓄力,可以說萬事俱備,隻待吉時。
“有意思”李隆基突然心血來潮地說:“鄭愛卿安排一下,朕也試一下這個火車,就當是去東都巡視一下。”
不會吧,李隆基要坐火車?
鄭鵬一下子楞住了,按理說火車營運是一個買賣,誰乘都可以,問題是李隆基不是普通人,一國之君,大唐至高無上的統治者,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影響着大唐的國運和走向,安全方面更是不容出一丁點的差錯。
沒做過這方面的預案啊,位置不夠怎麽辦?有危險怎麽辦?路上出了差池怎麽辦?
正當鄭鵬想着怎麽拒絕李隆基的時候,多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皇上不可”
“皇上不可”
“父皇三思”
張九齡、李亨、李林甫等人紛紛出言勸阻。
“皇上是一國之君,自應坐鎮京城,朝中不可一日無君,請皇上三思。”張九齡一邊行禮,一邊勸谏道。
“皇上是九五之尊,不能輕易離開京都啊”
“三思啊,皇上。”
“請皇上三思,火車雖說新奇,但安全方面尚無驗證,皇上切勿以身試險。”
“請皇上看在大唐江山和黎民百姓的份上,切勿以身試險。”
太子和朝中一衆重臣紛紛勸谏,鄭鵬也出言勸道:“皇上,火車初次運行,難免有不足之處,而接待和安保方面也沒有準備,怕是接待不周,請皇上給微臣一個改良的期限,到時以全新之姿迎接聖駕。”
身邊人都勸谏,就是鄭鵬也婉谏,有心試乘的李隆基有些興趣盎然地說:“朕本想親自試乘以示對愛卿的信任和支持,如此說來,隻好擇日了。”
鄭鵬聞言心中一動,有些感激地說:“皇上親臨,已是對微臣最大的支持,皇恩浩蕩。”
這話不是拍馬屁,而是有感而發,長洛鐵路從策劃到實施,沒有李隆基的支持肯定沒有這樣順利,實在不能再挑剔了。
“父皇”李亨向李隆基行了一個禮,恭恭敬敬地說:“父皇國事繁忙分身不瑕,兒臣願代父皇試乘火車,看看鄭将軍的新式火車有何鮮奇之處,回宮再細禀父皇,請父皇恩準。”
火車是一個新鮮的事物,李亨雖說是太子,可也是一個好奇的年輕人,心中早就躍躍欲試,聽到李隆基有些不甘,馬上站了出來。
主動站出來,爲父皇解困之餘又顯示自己的勇氣,滿足自己的好奇又能獲取鄭鵬的好感,簡直就是一箭四雕,何樂而不爲?
至于安全?李亨并不擔心,要知火車在一年多前已經開始測試,一個多月前更是全面測試,鄭鵬也說了做了多種預案,出不了大事,再說屆時鄭鵬也會随車出發,鄭鵬都不怕,自己怕什麽?
“準!”李隆基一臉欣慰地看了李亨一眼,開口表示同意。
看到兒子有擔當,李隆基龍顔大悅,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李亨心中一喜,連忙行禮謝恩,然後扭頭開玩笑地對鄭鵬說:“鄭将軍,聽說火車要購票,孤可是沒有買票,到車上補票,可否?”
“殿下親臨,那是微臣的榮幸,哪能讓太子購票呢,就怕條件簡陋委屈了殿下。”
“好說,好說,鄭将軍把孤當成一名普通客人即可。”李亨大度地說。
說話間,列車長走過來請示:“總指揮,一切就緒,吉時快到,可以讓客人們上車了嗎?”
鄭鵬扭頭看了一下李隆基,看到李隆基沒有反對的意思,點點頭說:“讓他們先排隊檢票,等甲号車廂上完客,他們就可以上了。”
這不是一個講求人人平等的社會,普通百姓哪能跟當今太子同時上車呢,得讓達官達人的甲号車廂的客人先上車,對他們來說,能跟太子同乘一列火車已是恩澤。
列車長應了一聲,馬上前去準備。
鄭鵬不敢怠慢,先是跟李隆基和前來送行的達官貴人辭别,又親自把李亨和幾位身份顯赫的達官貴人迎上車,完了還要請崔源、綠姝和兒子上車。
新事物,讓他們嘗個鮮,成爲大唐交通變革的第一批見證者,以身作則讓那些對火車安全有異議的人閉嘴。
請太子上車,又跟列車長确認了各種準備工作,?還得跟李隆基和參加發車儀式的人告别,忙得差不多準備上車的時候,人群中有人突然問道:“鄭将軍,某也想嘗個鮮,見識一下新式火車的新奇之處,還有空位嗎?”
鄭鵬扭頭一看,說話的新任壯武将軍王超,出身名門,在左飛騎任過營長一職,算是自己的舊識。
“還有空位嗎,某也想嘗個鮮。”
“剛剛回京,不知長洛鐵路正式運行,沒來得及買票,鄭将軍能方便一下麽?”
“沒位置,站得也行。”
“某是武将,身手還行,鄭将軍把某充當護衛也行。”
王超一開口,不少人紛紛跟開口,都想搭乘這第一趟火車,有的甚至肯屈尊充當護衛。
鄭鵬苦笑一下,連忙對衆人拱拱手說:“盛蒙諸位錯愛,實在抱歉,火車座位有限,人數也有限制,爲了安全起見,實在騰不出位置了,見諒,見諒。”
火車開始賣票時,應者廖廖,很多人對這種新式交通工具的安全性表示懷疑,都是親朋戚友光顧多一些,後來鄭鵬放風出去,說自己全家都會乘坐這一趟,票才好賣起來,像王超這些人臨時想上車,并不是真對火車有興趣,十有八九是看到太子李亨在車上,想找機會讨好罷了。
鄭鵬對這些人有些不屑,不過也不好當面說出來,雖說車上還有空位,還是算了,免得有人說自己第一趟車臨出發還沒賣完票。
怕有人臨時上車措手不及,鄭鵬預留了小半的位置,幸好有這個安排,不然太子李亨臨時決定上車都沒法安排,要知李亨貴爲太子,身邊随從衆多,就算一再縮減,也有三十多人。
當然,太子出行,作爲大唐帝國儲君,不會僅僅隻有區區三十餘跟在身邊,到時還有大批太子府的親軍沿途護送。
王超等人也沒抱多大希望,聞言客氣一下,也沒有再次糾纏。
正當鄭鵬轉身上車,一隻腳剛踩到的踏闆的時候,背後突然一個嬌柔的聲音:“鄭将軍,我們也想坐第一趟火車,還有位置嗎?”
剛剛說了沒位置,皇親國戚都擠不上,怎麽還有人不識趣?在場不少人皺起眉頭,一些直性子的人都想開口諷刺哪個不識趣的人時,可他們看清說話的人,臉上的不悅和嘲諷全然不見,轉而換成淡淡的笑意,就是高高在上的李隆基,臉色先是驚愕了一下,很快又露出像長者般和熙的笑容。
“嘻嘻,總算來了一個大團圓。”一旁的高力士忍不住說了一句。
現場一下子靜了下來,而此時的鄭鵬,一隻腳還舉在半空,忽然間,鄭鵬的臉上出現了欣喜的神色。
是林薰兒的聲音。
說是找親人,本以爲十天半個月就能回來,沒想到一走就一年多,身邊少了一位善解人意又知情識趣的紅顔知己時,還真是讓鄭鵬牽挂。
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終于舍得回來了。
鄭鵬放下腳,轉過身,正準備迎接林薰兒時,突然瞳孔一縮:一年多沒見,林薰兒還是那麽美,雖說身上有些風塵仆仆的味道,但是容顔和身材還是那樣完美,許久不見的紅雀,也是滿滿的女人味,讓鄭鵬吃驚的林薰兒和紅雀的中間還站着一位身高腿長、帶着異域風情的美女,不對,是二位才對,一個面帶稚氣、唇紅皓白的小美女被抱在懷裏,正在怯生生的看着自己。
此刻鄭鵬驚訝得眼珠子都掉下來了,站在中間那位異域美女,正是自己夢牽魂繞的蘭朵。
那蘭朵懷中那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不就是自己的女兒嗎?
天啊,林薰兒所謂的找親戚,就是跑到西域幫自己勸回蘭朵麽?是了,難怪一去那麽久,難怪綠姝說起林薰兒就吱吱唔唔的,敢情是二女合起來瞞自己,準備給自己一個驚喜啊。
一種“有妻如此,夫複何求”的情感一刹那充斥着鄭鵬的心口......
鄭鵬還沒有回過神,已經上了車的綠姝卻飛快從火車上跳下,小跑着跑向二人,邊跑邊說:“二位妹妹,可把你們盼來了,急壞奴家了,還以爲你們趕不上呢。”
“綠姝姐好...”林薰兒展顔一笑,有些慶幸地說:“路上有些事耽擱了一下,這二天加快了腳程,總算趕上了。”
一旁的蘭朵有些羞澀,有些不太自然地說:“夫人好,蘭朵...”
話還沒說完,綠姝一下抱住她,高興地說:“?叫什麽夫人,都是一家人,外人面前叫聲姐,沒有外人我們就是不分大小的姐妹。”
沒待蘭朵回應,綠姝指着蘭朵懷中的小女孩地說:“這是阿依慕吧,真是漂亮,跟妹妹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嗯,鼻子像夫君,真是可愛,忍不住,來,姨娘抱抱。”
“阿依慕,這是姨娘,乖,快叫姨娘。”林薰兒在一旁笑道。
小女孩的聽了林薰兒的話,又看看母親蘭朵,看到母親笑着點點頭,有些怯生生的說:“姨娘好。”
“好,好,好,真乖”綠姝一邊說,一邊把一條鑲着紅寶石的手镯幫阿依慕戴上:“第一次見面,這是姨娘的一點點小心意。”
“謝謝姨娘。”小女孩很機靈,不用母親吩咐,很乖巧的謝了綠姝。
這時激動得不知道的鄭鵬也走到跟前,還沒說話,綠姝把阿依慕遞了過去:“阿依慕乖,讓你阿耶抱抱。”
鄭鵬有些措手不及抱過自己的女兒,看着懷中那個怯生生的女兒,有種做夢的感覺,眼眶都有些濕潤了,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心裏夢裏想過很多個父女重逢的版本,可就是做夢也沒想到在這種場合、這種方式重逢。
“叔叔,你是阿依慕的阿耶麽?”阿依慕的膽子大了不少,有些好奇地問道。
話音一落,站在一旁的蘭朵緊張得不自覺捏緊了自己的衣角,眼也不眨地看着鄭鵬,耳朵豎得高高的,生怕自己聽漏一個字。
林薰兒突然出現,苦勸自己帶女兒回長安,剛開始蘭朵是拒絕的,不僅蘭朵拒絕,就是蘭朵的親人也不同意,罵鄭鵬沒有男人的擔當,這種事怎麽自己不來,而是讓一個小妾來,而林薰兒被罵被嫌棄也不生氣,就是不速之客的身份住在突騎施,天天找蘭朵聊天,還一步步得到阿依慕的信任和喜愛,其間綠姝一個月也寄幾封信過來苦勸,經過近一年的努力,終于感蘭朵,同意前往長安。
沒有親口聽到鄭鵬說接受自己時,就是綠姝表示出足夠善,蘭朵還是有些擔心。
“是,乖女兒,我就是你.....阿耶。”鄭鵬說到後面,語氣都有些哽咽。
聽到“乖女兒”的時候,蘭朵的眼睛一下子紅了,輕輕咬了一下唇邊,看得出她在極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一旁的林薰兒感受到她的異親,輕輕握住她的手表示鼓勵,蘭朵扭頭對綠姝微微一笑以示回應。
此時父女間的對話還在繼續:
“阿耶,爲什麽那麽久也沒來看阿依慕?”
“這個...阿耶要做事,要賺很多很多的錢給阿依慕買好吃的、好玩的、好穿的。”
阿依慕咬着手指說:“阿依慕能吃饴糖麽,好大塊的那種,還要一面好大的鏡子,娘給的那塊不小心打破了,讓娘罵了。”
“想吃多少都有,除了饴糖,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要多大的鏡子都行,打破一塊算什麽,心情好我們天天都打破幾塊玩。”
“林姨娘說阿耶是好大的官,阿耶,有多大?”
“這個...當然大,保證沒人敢欺負我們家阿依慕。”
“嘻嘻,真好。”
阿依慕看到鄭鵬,有一種發自内心的親切感,抱着鄭鵬的脖子像個好奇寶寶,不停地問着各種問題,鄭鵬也化身寵女狂魔,眉開眼笑的應着。
看二人聊了一會,林薰兒走過來,輕輕捏了一下阿依慕紅嘟嘟的小臉蛋,微笑地說:“阿依慕,來,跟你阿耶說說的全名。”
全名?什麽意思?
阿依慕很聽林薰兒的話,聞言一本正經地說鄭鵬說:“阿耶,阿依慕的全名是阿依慕.不悔。”
阿依慕...不悔...鄭鵬聽到這個名字,内心一震,顧不得跟女兒再親熱,把目光落在一旁有些羞澀的蘭朵,張張嘴,一時什麽都說不出來,半響一臉堅定地說:“阿依慕,我的好女兒,現在你有二個名字,在西域,你是美如月亮的阿依慕.不悔,在這裏,你的名字是鄭不悔。”
鄭不悔?
小女孩有些迷茫,不知爲什麽自己突然有二個名字,下意識看看自己最親的母親,蘭朵全身好像觸電般一震,緊咬着嘴唇,向女兒重重點了點頭:“小悔,他是你阿耶,阿耶...說了算。”
說了後面,蘭朵雙手捂着臉,低下頭,一滴晶瑩的淚珠從指間滴落。
幾年的等待,此刻,值了。
鄭鵬抱着女兒,走到蘭朵面前,猶豫了一下,很快伸出手把蘭朵攬在懷中,柔聲地說:“終于等到你,回家就好,回家就好。”
在突騎施,阿依慕的意思是月亮似的女兒,這是突騎施貴族專用的、一個高貴的女孩子名字,沒想到蘭朵還有名字後面加了“不悔”,有點像後世一本暢銷小說裏人物。
“不悔”兩個字看似平凡,卻把蘭朵的心意和态度表露無遺,鄭鵬的内心再次被感激、幸福、懊悔、自責等情感充斥着。
“嗯”蘭朵擡起頭,目光跟鄭鵬對視,臉上洋溢着發自内心的微笑,笑中帶着淚花。
幸福的淚花。
蘭朵聽得很清楚,鄭鵬是說“回家”,不是回來,一個家字,足矣。
沒見到鄭鵬前,蘭朵有一腔的委屈,滿腹的話想跟鄭鵬控訴,腦裏不知想過多少交見面時說些什麽,心裏準備了很多話,不知爲什麽,滿腹的話語到了見面,隻化作一個“嗯”字。
一個眼神足抵千言和萬語。
正當一家你情我侬的時候,一個不适當的聲音響起:“你們一家人,有話不能在火車上說嗎,吉時快到了,所有人都在等着呢。”
鄭鵬扭頭一看,隻見崔源抱着玄外孫探出車窗外,面帶微笑地笑罵道。
一句“你們一家人”表明了他的态度,說明崔源并不反對蘭朵的加入,現在的崔源是有孫萬事足。
當然,就是反對也沒用,鄭鵬可以聽他建議,不一定按他的話來做。
李隆基走來,笑呵呵地說:“鐵路通車兼一家團結,真是好事成雙,今天真是一個好日子。”
“拜見皇上。”鄭鵬、綠姝、林薰兒、蘭朵等人不敢怠慢,連忙給李隆基行禮,就是鄭不悔,也脆生生地行禮。
“免了,免了”李隆基擺擺手說:“吉時快到了,不要誤了時辰,朕在宮中設宴等着你們一家子,嗯,這女娃子長得真是好看,鄭愛卿,說不定我們可以結爲親家,哈哈.....”
要是普通人,聽到皇帝說聯親,肯定感激涕零,覺得自家祖墳冒了青煙,可鄭鵬聞言心裏一震,然後裝着沒聽見一樣,抱着女兒急急往火車跑:“吉時快到了,夫人們跟上,千萬不要誤了時辰,紅雀也跟上,跑啊....”
說罷,一溜煙跑了,綠姝、林薰兒、蘭朵三人相付一笑,很有默契的手挽着手小跑着跟在後面,留下有些好像唱獨角戲、略有尴尬的李隆基在風中淩亂......
一入候門深似海,更别說進“朱門”了,哪個皇子不是妃妾成群的,再說皇家鬥争激烈,有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鄭鵬現在就一個寶貝女兒,可舍不得送到宮中受委屈,這種事避之則吉。
就算不進皇宮,不嫁豪門,鄭鵬也能保證自家女兒錦衣玉食、享盡人生富貴,因爲自己就是豪門。
作爲父親,鄭鵬當然希望自己的女兒不是嫁給生活、嫁給現實,而是嫁給愛情。
等到鄭鵬上了火車,李隆基的老臉抽了抽,忍不住說道:“力士,鄭鵬那小子,是不是沒聽到朕的提議?”
高力士猶豫一下,最後小心翼翼斟酌地說:“陛下,鄭将軍是非常之人,所想也是非常人所想,老奴愚鈍,不敢妄想狂測。”
“哼哼...”李隆基哼哼地二聲,也不再說什麽。
高力士用眼角把李隆基的表情盡收眼底,心裏暗暗松了一口氣,主仆相伴幾十年,一眼就看得出李隆基心裏有些不忿,不過并沒有怒意,隐隐有些不甘,那骨碌的眼珠子,明顯像是在盤着着什麽。
龍顔不怒就好。
“嗚嗚嗚....”
此時火車上特制的氣笛連響三聲,蒸汔機轉動的聲音更大,就在氣笛響起的同時,火車前面的兩名馬夫同時揚鞭,十二匹健馬齊齊嘶叫一聲,奮力拉着已緩緩起動的火車向前奔去,隻見火車就像一條鋼鐵巨龍,在轟鳴聲和馬匹的嘶叫聲中迎着朝陽下越跑越快,越跑越遠,慢慢消失在天際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