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擺擺手說:“衆卿家免禮,坐下吧。”
衆人謝禮後,這才各自坐下,崔源讓高力士請坐在前面,鄭鵬則是很自覺的坐在最後面。
現在拿得出手的就是冠軍候這個爵位,軍器監的職位在這裏簡直微不足道,鄭鵬也沒意見,反正自己隻是抱着看戲的心思,在一旁靜觀其變即可。
宮女奉上茶水覺退下去後,李隆基環視一下在座的衆人,沉聲開口道:“在座的,都是朕的股肱之臣,大唐的砥柱中流,想必朕召集爾等的意思也猜到了,也就不轉彎抹角了,太子李瑛、鄂王李瑤和光王李琚不念親情、不思皇恩,竟然公然帶兵攻打皇宮,意圖謀反,幸好蒼天有眼、先帝有靈,業已全部打入天牢,朕就想問問衆位卿家,此事該如何處置?”
李隆基的話音一落,現場一陣驚呼聲。
說實話,能出現在這裏的人,都不是普通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初聽到太子帶頭謀反,一個個都不敢相信太子有膽子謀反,可這話出自李隆基之口,這才信了,不過消息有點吓人,聽到都感到心頭大震。
衆人震驚後,相互對望了一眼,很快閉嘴不再說話。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知道這件事牽涉太大,說多錯多,幹脆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讓“别人”先去探路,探清皇上的意圖再開口。
先是全城戒嚴,還沒有弄明白什麽回事就被請進宮,在場之人可以說丈二腦袋摸不清頭腦,就是想說也無從說起,驸馬楊洄張張嘴想說什麽,可在場那些大人物還沒開口,也不好先開口。
看到沒人開口,李隆基有點不悅了,皺着眉頭說:“平日朝會,衆卿家不是挺能說的嗎,怎麽一個個都不說話了?”
皇上都有發脾氣了,衆人不敢怠慢,紛紛把目光轉到韓休身上。
韓休是尚書右丞,生性剛直,敢于直谏,在張九齡被貶後,隐隐執朝堂牛耳,文武百官都有視他爲領頭羊的意思,出了這麽大的事,衆人自然想看看他的表态。
知道這事躲不過,韓休沉吟一下,率先開口道:“無論什麽人沖擊皇宮,都是以上犯上,大不敬,太子一向品行端莊,突然做出如此舉動,會不會有什麽隐情?”
韓休算是挺“長”派,一直不支持李隆基換太子,但他有自己的政治智慧,隻是堅定立場,但絕不跟太子李瑛走近,不像張九齡,把自己當成是太子的老師一樣,多方扶持李瑛,還跟武惠妃對着幹,被武惠妃視爲眼中釘,就是再能幹,也隻能灰溜溜地離開長安。
李隆基正在氣頭上,絕不能跟他對着幹,韓休先是肯定李隆基的話,穩住李隆基的情緒,然後再提出自己的主張。
韓休知道,李隆基說出太子謀反的話,心裏已經把太子歸到叛逆一類,今晚說是商量這件事,實際是一個通氣會,先統一意見,明天朝會時不用那麽多人反對,雖說知道說出後面的話不讨喜,有可能惹怒李隆基,但韓休不得不說,原因很簡單,要是關健時刻韓休不表明态度,在場的人,沒人再敢挺太子。
沒人挺太子,隻怕太子李瑛的性命堪憂。
韓休說話的時候,蕭嵩一直在留意李隆基的神色,看到李隆基的神色先緩後緊,就知李隆基對韓休的回答并不滿意,當韓休說完,馬上反駁道:“還有什麽隐情,刀口都舉向皇上,這是大不敬之罪,臣提議此事一定要嚴懲,以敬效尤。”
蕭嵩坐上高位,是背景大于實力,因爲“德不配位,才不服人”,沒少遭到耿直韓休的冷諷熱諷,二人相互看對方不順眼,仇怨越積越多,以緻蕭嵩差不多逢“韓休”必反。
這次政變,皇上的态度已定,蕭嵩又與武惠妃交好,明顯有利于武惠妃,蕭嵩當機立斷跟韓休唱了反調。
韓休皺了皺眉頭,有些不太高興地說:“蕭中書,此事非同小可,太子突然發難,調查一下當中是否有隐情難道不應該嗎?”
對于這個蕭嵩,韓休有點頭痛,明明是庸才,全靠蕭家的背景和人脈坐上高位,沒有能力小偏偏好大喜功,正事做不好,大事做不了,小事瞎摻和,也不分場地和時間,這個時候還跟自己擡讧。
蕭嵩才能一般,但口才不差,聞言想都不想就說:“無論什麽原因,也不能帶兵攻打皇宮吧,若是三五個侍衛之間糾纏不清還可以争辯一下,現在呢,太子府的人傾巢而出,攻打丹鳳門,幾千人馬啊,都兵指皇宮了,這個時候韓相還要維護,韓相到底有何居心,倒是讓人很疑惑了。”
“放屁,老夫忠心可昭日月,蕭中書不用含沙射影、說話夾骨,有證據就拿出來,即使罷官抄家斬首滅族,絕不皺一下眉頭,若是拿不出證據隻是信口雌黃,某就是豁了這條老命也要跟你血濺五步。”事關自己的聲譽和清白,韓休盯着蕭嵩,鐵骨铮铮地說。
韓休能坐上相位,憑的是才幹和實力,久居相位積威已久,當韓休氣場全發的時候,蕭嵩一時不知說些什麽。
看到蕭嵩的氣勢被壓,驸馬楊洄的眼珠子轉了轉,很快說道:“韓相和蕭中書暫且放下成見,現在讨論的是太子率兵攻打皇宮、意圖謀反的事。”
爲了更進一步,得到丈母娘的照顧,楊洄早早表了忠心,還主動監視太子府,收集與太子有關的情報,不誇張地說,這次成功誘騙李瑛率兵進攻皇宮楊洄要給首功,就是楊洄的人發現李瑛在宮中安插的眼線,然後又親自出馬,對杜明貴威逼利誘,讓他出面給太子送去武惠勾結左監門衛将軍楊光廷密謀造反的假情報,正是杜明貴的話,讓太子信以爲真,從而掉到武惠妃的陷阱。
叛亂被鎮壓,太子都被打下大牢,楊洄也不再掩飾,直接把謀反的罪名落在太子的頭上。
兵部尚書王睃猶豫一下,很快說道:“驸馬此言有些武斷,據說太子率兵進宮前,宮中有濃煙冒出,太子是高喊殺賊救駕的口号進宮,這裏面會不會有什麽内情?”
楊洄是驸馬,也是武惠妃的女婿,站在武惠妃一邊是沒有疑問的事,隻是一開口就把謀反的罪名往李瑛頭上扣,也太明顯了,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很久沒有說話的蕭嵩開口道:“王尚書,你作爲兵部尚書,不應該說這種話。”
“哦,?不知蕭中書有何高見?”王睃一點也不退讓。
蕭嵩振振有詞地說:“無論是皇宮還是長安城,都有一套完善的防禦體系,就算宮中有變,自有應對之法,沒有得到皇上的親筆旨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進宮,更别說帶着大批人馬進宮,這不是謀反是什麽。”
幾個人一争吵,很快禦書房就吵成一片,大緻爲分兩派,以韓休爲首的大臣主張徹查此事,先不給着給太子李瑛定罪;以蕭嵩、楊洄爲首的臣子主張嚴懲罰太子李瑛的大不敬之重和謀反的罪名,雙方各不相讓,争了一個面赤眼紅。
大約吵了一刻鍾的樣子,看到坐在上面的李隆基都面帶寒霜了,衆人這才靜下來。
當衆人靜下來時,一個不太和諧的聲音響:“冠軍候是大唐有名的智者,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可冠軍候到現在爲止還沒有發表意見,想必心裏早有答案,不如聽一下冠軍候是怎麽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