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瑛認出,沖進來的人是自己心腹杜明貴,是自己安插在宮中的眼線,此刻杜明貴一臉驚恐的樣子,衣服上還可以看到明顯的血迹。
“杜明貴,你怎麽跑到這裏,發生什麽事?”李瑛連忙質問道。
自己再三嚴令,沒有重要的事,不能暴露自己,不到危急關頭,絕不能跟自己會面,看到杜明貴這個樣子,肯定是出現了大事。
杜明貴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殿...殿下,不好,不好了,惠妃勾結左監門衛将軍楊光廷和羽林軍幾名将軍造反,由禁苑秘密集結,跟鎮守右銀台門的守軍外應内合,正在攻打含元殿,右監門衛将軍高公公正率領大内侍衛死戰,現在宮門已讓楊光廷等叛将所把持,請殿下盡管快作個定奪。”
什麽?宮廷政變?
在場之人聞言神色劇變,李瑤手裏的酒杯一時拿不穩,啪的一聲掉到地上摔個粉碎。
李瑛盯着杜明貴,大聲質問道:“惠妃和楊光廷造反?爲什麽?”
杜明貴跪在地上,心有餘悸地說:“回殿下的話,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小的急于...報信,因何緣由真沒打聽清楚,不過聽宮女說,最近皇上多次拒絕惠妃娘娘的請求,于是心一橫,就....”
李據咬牙切齒地說:“早就看那個妖女包藏禍心,沒想到現在終于露了原形。”
“殿下,殿下,不好了,你看,有濃煙,是皇宮的方向。”門在門外的侍衛突然指着皇宮的方向大聲叫喊。
李瑛等人聞言連忙走到窗邊,一下就看到皇宮的方向,果然有濃煙升起,三人的面色當然變得凝重起來:皇宮對火的管制很嚴,宮中也備了很多方便滅火的水缸,就算不小心走火也很快熄滅,可看煙霧的樣子,看樣子不像是走火。
“殿下,這個杜明貴,能信得過嗎?”李瑤小心翼翼地問道。
“是吾的心腹部下,安排在宮中的眼線,沒問題。”
李據一臉緊張地說:“看來惠妃那妖婦造反是真的,殿下,怎麽辦,我們都聽你的。”
“唯太子馬首是瞻。”李瑤也馬上表态。
機會終于來了,李瑛表面站着,臉上還有三分酒意,可腦裏閃過無數個念頭,最後把心一橫,大手一揮,大聲吼道:“妖婦膽大妾爲,竟敢勾結外人窺視大唐,二位皇弟,快快随我進宮救駕。”
要是李隆基一倒,那沒人能治得住武惠妃,也怕武惠妃學三國挾天子以令諸候的曹操。
“好!”
“身爲宗室子弟,有難時理應挺身而出,我馬上集合衛隊,随太子一起救駕。”李瑤和李據聞言,毫不猶豫地說。
如果說李瑛被邊緣化,不受李隆基待見,李瑤和李據可以說被李隆基漠視,二人早就希望做點什麽改變自己的處境和命運,投靠李瑛就是不甘現狀,突然有一個救駕的機會,哪裏肯放過。
有太子秘密安排的心腹親信報信,又親眼看到皇宮冒起的煙霧,二人不疑有他,再說救駕也是跟在太子李瑛後面,怕什麽?
說不定,一場潑天的富貴在等着自己呢。
李瑛心情也有一些激動,大手一揮,沉聲喝道:“快,集合人馬,所有人随我一起到宮中救駕。”
武惠妃取代麗妃的位置後,李瑛的日子開始變得難過起來,不僅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下降,還處處受到武惠妃打擊報複,太子之位就像風中搖搖欲墜的鳥巢,惶惶不可終日,其實李瑛也想反擊,可李隆基對武惠妃太寵愛,不允許别人傷害她,沒有必勝的把握李瑛也不敢輕易發動。
這次終于等到了機會。
“救駕!”李瑤主動獻計道:“太子,我們走丹鳳門,丹鳳門的守将齊少根是我的妻舅,隻要說明厲害關系說服他,有他接應,可以直接沖進去救駕。”
“好,太好了,走丹鳳門。”?李瑛當機立斷地說。
兵貴神速,李瑛也顧不了那麽多,拿了一把鑲了寶石的橫刀,帶着太子左右監門率府、太子左右内率府的親兵以及侍衛,再彙合李瑤和李據的衛隊,加起來有近三千人,一行人手提利刀、腰挎硬弓、身穿铠甲,全副武裝向丹鳳門的方向推進。
“勇士們,到宮中救駕,事成後必有得賞。”
“太子有令,奮勇殺賊者重重有賞。”
“兄弟們,殺啊。”
李瑛一聲令下,近三千人全副武裝的士兵浩浩蕩蕩直奔大明宮,一些士兵看着向皇宮的方向進發,心生疑惑,将領不斷強調這是殺賊救駕,那些些平日耀武揚威的武候,看到這麽多人馬,帶頭的人還是太子李瑛,吓得躲在路旁不敢聲張,京兆府的捕快硬着頭皮上門詢問,當即被不耐煩的李瑛、李據等人下命拉到一邊,聽話還好一點,那些不聽勸或不肯讓路的,直接敲昏扔在路邊。
強行阻攔的,殺無赦!
宮裏的武惠妃爲了讓他的兒子坐上太子之位,正在發動政變,李瑛哪裏管得這麽多,一陣風向皇宮沖去。
大明宮内,含元殿西側一個小廣場内,李隆基扶着一臉悲戚的武惠妃,柔聲地說:“愛妃,不要傷悲,想必一兒在天之靈,會感受到這份濃厚的母愛,燒了這麽多元寶蠟燭,一兒享受不到人間的富貴,在天上也能享受尋常人享受不到的榮華。”
“謝皇上。”武惠妃輕倚在李隆基懷裏,一臉感激地說。
李隆基輕輕拍了拍武惠妃,轉過頭看了高力士一眼,高力士會意,馬上吩咐道:“快,動作麻利點。”
今天一早,李隆基剛下朝,武惠妃就找求見,悲悲戚戚地說,昨晚兒子李一向她托夢,說在天上受苦,讓武惠妃給他多燒點元寶蠟燭,一提起兒子李一,就是李隆基也暗自神傷,李一是李隆基和武惠妃的第一個兒子,還是李隆基親自爲他取的名,要知“一”字在古代有天的意思,足以看出李隆基對兒子李一的喜愛。
要是李一能順利成長,隻要不出重大的過錯,太子之位非他莫屬,然而李一在二歲時就夭折,讓李隆基和武惠妃都非常難過,聽到兒子在天上譏寒,武惠妃提出給兒子李一燒些元寶蠟燭,李隆基答應了,就武惠妃提出在含元殿旁的小方場燒,也得到李隆基的應允。
用武惠妃的話來說,當年李隆基在含元殿上朝,武惠妃就帶着李一在這裏一邊玩耍一邊等李隆基散朝,然後一起回宮休息,在這裏留下李一很多的歡樂,即使含元殿意義非凡,然而李隆基作爲一位丈夫、慈父,一口就答應了武惠妃的請求。
至少現在,李隆基在武惠妃面前,還是一位好丈夫、慈父的角色。
武惠妃親自籌辦,手筆可不小,各種元寶蠟燭準備了過百車,八名宮女太監燒了小半個時辰還沒燒完,一條巨大的煙柱沖而起,看着袅袅升起的黑煙,李隆基的心情有些沉重,想起自己寄負重望的兒子李一,想起同樣夭折的兒子李敏,眼裏流露着淡淡的哀傷,李隆基沒注意到,倚靠在自己懷裏的武惠妃,眼裏露出一絲狠毒、怨恨的神色。
正當李隆基沉浸在傷感中時,内侍省少監孫仲常突然跌跌撞撞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叫道:“皇上,不好了,娘娘,不好了。”
皇上不好了?
哀思被打斷,還說什麽不好了,李隆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還沒開口,一旁的高力士馬上喝道:“孫仲常,你發什麽瘋,無規無矩,還胡言亂話,小收把你的嘴打爛。”
孫仲常顧不了那麽多,一下子跪下來,哭喪着臉說:“皇上,太子殿下帶兵攻打皇宮,此刻正在丹鳳門激戰,丹鳳門的守将張子彪是太子的内應,守門副将郭少仲正在率兵拼命抵抗,快要支持不住了,請皇上早作定奪。”
什麽?太子李瑛率兵攻打宮殿?
高力士吓了一跳,連忙質問道:“太子攻打皇宮?孫仲常,此事非同小可,絕不能信口開河。”
發動宮變,謀權篡位可是通天的事,現在李瑛還是太子,短期内也沒有罷免的迹象,這個時候發動政變,傻了嗎?
武惠妃也不敢相信地說:“此事不可能,好端端的,太子怎麽背叛皇上?”
孫仲常連忙解釋道:“老奴若有半句假話,任憑皇上處置,不光是太子,鄂王李瑤和光王李琚也在叛亂的隊伍中,他們一直叫着...”
“叫什麽,說!”李隆基寒着臉問道。
“回皇上的話,他們一直叫殺...妖婦,清君側,救君駕。”孫仲常有些猶豫地說。
“陛下救我”武惠妃一下子跪在李隆基面前,一臉悲戚地說:“太子一向不喜皇上寵幸臣妾,覺得臣妾搶了他生母麗妃的寵愛,現在竟然帶兵進宮要殺臣妾,陛下救救臣妾吧。
武惠妃的話音剛落,太明宮角樓示警的鍾鼓聲瘋狂地響了起來,衆人也聽到兵器相撞聲和慘叫聲,李隆基面如寒鐵、眼若熔爐,一雙拳頭握得緊緊的,一言一句地說:“走,上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