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聰明人,知道争吵無濟于事,輸赢還是各憑手段,沒必要在這裏撕破臉皮自掉身價。
酉時一刻,壽宴開始,鄭鵬在宮女的帶領下,來到禦花園一張桌子坐下。
“鄭将軍,你的位置在這裏,壽宴很快就開始,桌面上的美酒和糕點請随意享用,有什麽吩咐,喚一下即可。”宮女恭恭敬敬地說。
“有勞。”鄭鵬左右打量了一下,有些意外地說。
唐朝講求尊卑,從布置來看,很容易就能看出哪張是上席,鄭鵬以爲自己職務停了,會被安排在哪個角落,沒想到安排的位子距上席僅僅兩席之距,就位置來說,很不錯了。
“不敢,将軍請自便。”宮女說完,很快就退在一旁。
剛剛坐下,鄭鵬看到綠姝和林薰兒在一名宮女的帶領下向這裏走來,剛想打招呼,綠姝眼尖,一看到鄭鵬,馬上走了進來。
“夫君。”一看到鄭鵬,綠姝的俏臉馬上多了笑容。
林薰兒也走了過來,眉開眼笑地說:“還怕找不到夫君呢,原來坐在這裏。”
鄭鵬關切地說:“你們沒事吧,在蓬萊殿談得怎麽樣?”
二女被孫仲常帶到蓬萊殿,也不知習不習慣,鄭鵬最怕二女受到委屈。
綠姝微微一笑,高興地說:“挺好的,惠妃娘娘侍我們姐妹很好,不僅請我們吃很多隻有宮廷才有的點心,每人還收到惠妃娘娘賞賜的一套首飾,不要還不行,可漂亮了。”
“惠妃娘娘真的好漂亮,像仙子般,侍人又親善。”林薰兒在一旁附和道。
鄭鵬點點頭說:“你們高興就好,先坐下,一會壽宴就開始了。”
親善?那是你們沒看過她的手段,不過這種事不要跟二女說,太陰暗。
這次壽宴設在禦花園,算是家宴,不是國宴,邀請不是邀請個人,多是邀請一家,當然,就是一家也有人數限制,每家都安排坐在同一張桌上,桌是四方桌,也就是坐四個人。
像李林甫,光是兒女都有五十人,再加妻妾,那得準備多少席?
綠姝和林薰兒應了一聲,一起坐了下來。
“都坐下,不要喧嘩。”這時鄰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鄭鵬扭頭一看,頓時苦笑一下,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不是冤家不聚頭,剛想以李林甫作例,沒想到李林甫就坐在自己旁邊。
李林甫一行四人,李林甫夫妻,然後是兩個兒子,李岫和李嶼,鄭鵬注意到,李嶼抱着一個用綢布包着的盒子,要是沒猜錯,裏面十有八九是送給惠妃的壽禮,而禦花園裏,很多人都抱着大小不一的禮盒,都是給武惠妃準備的賀禮。
鄭鵬在打量李林甫一行的時候,李林甫也在觀察的着鄭鵬,剛才鄭鵬三人說話時他就豎起耳朵在聽,聽到綠姝和林薰兒都得到惠妃娘娘的賞賜時,又是眼紅又是羨慕:自己花了那麽多錢讨好裴武氏,連自己都“送”了出去,還有宗室這層身份的加持,這才坐在第三排,而鄭鵬都停職了,還可以會在這裏,他的妻妾還沒開宴就得到武惠妃的接見,連賞賜都有了。
差距也太大了吧。
“鄭将軍,真是巧了。”
“是啊,沒想到跟李侍郎坐在一起,巧啊”李林甫裝作漫不經心地說:“惠妃壽宴,不知鄭将軍準備了什麽賀禮?”
這次壽宴不設登記,也就賀禮要當衆獻上去。
李林甫爲了在壽宴上出彩,挖空心思準備了一份特别的賀禮,看到鄭鵬兩手空空,忍不住問道。
自問閱人無數的李林甫,有點猜不透鄭鵬,不知爲什麽,一碰上鄭鵬,總感到被他壓一頭的感覺。
“對哦,鄭将軍,這次準備了什麽賀禮?”一旁的張九齡也好奇地附和道。
真是巧,李林甫的席在左右,而張九齡坐在右邊,這算什麽,左奸右忠?
鄭鵬笑呵呵地說:“宮中什麽也不缺,尋常的物件也看不上,知道惠妃娘娘喜歡喝酒,正在酒坊裏還有點上好花雕,就獻上二壇,二位又給惠妃娘娘準備什麽賀禮呢?”
張九齡淡然一笑,開口說道:“某有個親戚,多在雷州走動,無間中得一顆還不錯的南珠,就讨來獻給惠妃娘娘。”
“原來是南海奇珍,李侍郎又準備了什麽賀禮?”鄭鵬把目光投向李林甫。
李林甫打了個哈哈,很随意地說:“最近家裏事多,一時也顧不上,就送點尋常女子用品,慚愧,慚愧。”
鄭鵬用眼角瞄了李林甫一眼,面上沒說什麽,心裏冷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武惠妃這次壽宴,私人性質大于公事,有沒有請太子李瑛不清楚,反正宴會上沒看到李瑛,而跟武惠妃不對眼的李林甫出現在這裏,位置還這般靠前,不用說,肯定有人爲李林甫鋪路,鋪路的人,十有八九是李林甫的老相好裴武氏。
據黃三送上來的情報,李林甫最近跟裴武氏走得有點密。
沒想到李林甫還有吃軟飯的能耐,鄭鵬都有點服他了。
這時越來越來賓客在太監或宮女的帶領下過來坐下,鄭鵬也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像尚書右丞韓休、兵部尚書王睃、戶部尚書楊崇禮、中書令蕭嵩等等,熟悉的人看到,相互招呼,鄭鵬、李林甫和張九齡都屬于人緣不錯的那種,不時有人上前跟兩人打招呼,鄭鵬、李林甫和張九齡都忙着應酬,也沒有多說什麽,綠姝和林薰兒也坐不住,站起來笑着跟那些參加壽宴的婦人打招呼。
折騰了二刻多鍾,鄭鵬口都快說幹了,這才把那些人應付過去,坐下來後,一連喝了兩杯茶水,這才感到喉嚨好受一些,回過神看看四周,鄭鵬頓時又感歎起來。
聽宮女說這次宴開一百九十九席,請的都是皇親國戚、朝中重臣,現在正是夜幕降臨、華燈初上的時刻,原來雅緻的禦花園挂滿了各種精美的燈籠,就連花園裏的欄杆、樹木也飾以錦绫,在宮女和太監的精心打扮下,宛如仙景一般。
現在正是大唐盛世,國庫充盈,百姓富足,李隆基可以肆意揮霍的時候,要知李隆基最喜歡排場,最寵愛的妃子擺壽宴,自然不吝啬,怎麽奢侈怎麽過,現場布置得金碧輝煌,不過鄭鵬感歎的不是豪華的壽宴,而是大唐這種開放、包容地風氣。
論開放,唐代在曆史上可以獨領風騷,那開放的程度,就是後世也過尤不及,像男女在街上結識、互相留聯系方式,女子離異、寡婦改嫁這些根本不是新聞,很多大唐公主下嫁後,因生活不如意、丈夫早逝、獲罪被貶而改嫁的很多,就以女子的服飾來說,開放的程度就是後世也比不上:婦人愛輕妙,領口開得很低。
宴會場上,那些貴婦人,好像比賽似的,那領口開得一個比一個低,整個會場可以春光無限,那些婦人不但敢穿,還敢說,她們沒有畢恭畢敬地坐着,而是三三二二聚在一起有說有笑,比男的還要活躍。
換作别的朝代,女子很少赴宴,就是赴宴,也是男女分席而坐,然而,這些在唐朝不存在。
鄭鵬想過原因,主要是與統治者的意志相關,很多曆史學家都說大唐李氏有胡人的血統,具體有沒有,不得而知,但大唐皇族在男女的問題上就頗有胡風,最開始是唐世宗李世民,他發動“玄武門”事變後登上皇位後,便将親弟李元吉的老婆霸爲己有,也就是隋炀帝之女楊妃,然後盧江王李瑗謀反,又把他的妻妾接到宮中伺奉左右;李隆基後到李治,跟庶母李則天暗中勾搭,最後弄出一個武周,差點把大唐江山都丢了,就是玄宗李隆基,也是一個風流的天子,納歌伎爲妃,要是曆史沒有偏離軌道,晚些還要“扒灰”,搶兒媳......
上梁不正下梁歪,達官貴族效仿,平民百姓有樣學樣,社會風氣可想而知,要說論哪個朝代最強盛,後世或會有争議,但說哪個朝代風氣最開放,唐朝可以說衆望所歸。
“夫君,夫君,看什麽呢,讓人開笑話了。”林薰兒有些臉紅地跺跺腳,輕輕拉了一下鄭鵬。
鄭鵬的目光,一直盯着一位年輕、領口放得很低的小娘子,半天都沒轉眼,那也小娘子也注意到鄭鵬的眼光,她不以爲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反而有些驕傲,還不着痕迹給鄭鵬抛了一個媚眼。
小浪蹄子,林薰兒看到,氣得有些咬牙切齒,要是自己也穿同樣的衣服,肯定不比她差,可鄭鵬很怪,堅決不讓自己跟綠姝穿那種衣裳,平日穿的都是遮得很密的衣裳。
被林薰兒一扯,鄭鵬這才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要誤會,剛才想些東西,走神了,走神了。”
林薰兒有些不樂意地說:“偷看就偷看了,敢作不敢認。”
綠姝吃吃笑了兩聲,小聲勸道:“薰兒姐,夫君剛才是走神了,那個小浪蹄子,還沒姐姐一半好看,有什麽好瞧的。”
“應說比不上綠姝一個小指頭才對,夫君肯定看不上那種狂蜂浪蝶,就是看不慣她賣弄風騷罷了,讓人作嘔。”林薰兒還是憤憤不平地說。
解釋就是掩飾,鄭鵬知道這事隻會越描越黑,隻是呵呵一笑,自顧吃起點心來。
正當氣氛有些尴尬的時候,突然聽到高力大聲喊道:“皇上駕到,惠妃娘娘駕到。”
等了這麽久,正主和壽星終于來了,一衆大臣連忙給李隆基和武惠妃行禮,再大聲向武惠妃表示祝賀。
一番禮儀後,李隆基攜手着武惠妃坐在上席,行禮的皇親國戚、文武大臣及其家眷看到李隆基和武惠妃坐下後,這才一起坐下。
李隆基和武惠妃剛坐下,從第一排的一個衣飾華貴、英氣蓬勃的少年郎,雙手捧着一個禮盒走到上席前,雙膝跪下,雙手把禮盒奉上,朗聲說道:“臣兒祝阿娘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鄭鵬一看跪下的人,不由眼前一亮:第一個給武惠妃獻賀禮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兒子壽王李瑁。
李瑁可是曆史上最負盛名、也最受争議的人,因爲他頭上有一頂舉世無雙的“綠帽”,當然,這些事還沒有發生,不得不說李瑁投了一個好胎,出自出帝王家,生母還是武惠妃,深得李隆基寵幸的武惠妃,所出的兒女都得到李隆基的喜愛,李瑁在開元十三年就封壽王,并遙領益州大都督、劍南節度使,那時他年僅五歲。
現在的李瑁,年僅十四歲,已是一名英氣不凡、氣宇軒昂的翩翩少年郎,生母擺壽宴,他自然第一個站出來祝壽獻禮。
母子關系很好,想送禮可以私下送,李瑁在衆目睽睽下送禮,其實是武惠妃的安排,一來顯示他的孝心,二來在衆人面前露面,爲拉籠各方勢力作準備。
李瑛雖說是太子,而李瑁還年少,慶幸的是,李隆基正值壯年,武惠妃有的是時間。
母親看兒子,怎麽看怎麽順眼,武惠妃站起來,在李隆基的攙扶下,親自扶起跪在地上的李瑁,高興地說:“瑁兒有心,地下涼,快快站起來說話。”
“謝阿娘”李瑁站起來,大聲說:“今日是阿娘的壽宴,臣兒備了一份賀禮,請阿娘笑納。”
早就得到授意的高力士連忙接過來,當衆打開,小心翼翼從中捧出一個金燦燦的壽桃,舉高讓衆賓客都看到,大聲唱道:“壽王獻五彩福壽蟠桃一件,爲惠娘娘娘祝壽。”
五彩福壽蟠桃是名匠用黃金打造,白玉爲托,翠玉作枝,飾以紅藍綠寶石,做工精巧,立意新穎,在壽宴上也很應景,在燭光下熠熠生光,引得現場一聲喝采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