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擺擺手:“免了,平身吧。”
“不知皇上這次大駕光臨,有什麽吩咐?”
“朕就是想看看你都在忙什麽”說到這裏,李隆基一邊走,一邊四處打量,看到工場上熱火朝天的場景,滿意地點點頭:“還不錯,像模像樣的,不像是胡鬧,朕還以爲你要打退堂鼓了呢。”
聽說鄭鵬要以一己之力修一條新路時,而這條新路還要逢山開路、逢水架橋,成本已比原來的要高,除此之外,還要用價格不菲的鐵來鋪路,李隆基第一想法是鄭鵬隻是一時沖動,等幾天靜下心就會不了了之,沒想到,鄭鵬不僅堅持下來,還做得有聲有色,就是李隆基都有些佩服。
說幹就幹的人,不多。
鄭鵬最擅長就是打蛇随棍上,聞言馬上苦笑地說:“皇上謬贊了,微臣都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了。”
“哦”李隆基有些驚訝地偏了偏頭,不過他很快回過神,很快若無其事地向前走:“鄭聊家,前面帶路,看看現在在忙什麽。”
鄭鵬略帶失望地應了一聲,連忙跟上,向李隆基講解工程的進展,特别是遇到的困難。
真是精明,鄭鵬想趁機提出自己的困難,隻要李隆基稍稍露出一點點口風,就打蛇随棍上,伸手要好處,沒想到李隆基明顯看出自己的意圖,死活不接招,一時間也不開口,隻好先給他介紹。
看到繁華的工地、努力幹活的壯力、還有各工種之間的默契配合,李隆基内心有些觸動,當他看到那些壯力好像比賽一樣,一個個甩開膀子賣力幹的樣子更是驚訝,忍不住小聲對陪在一旁的高力士說:“力士,你看看這修路的工地,有什麽特别?”
高力士壓低聲音說:“大家,這工地給人一種很有活力、很有幹勁的樣子,很難得,要知像這些工地,特别是用到大量奴隸和戰俘的工地,大多是懶洋洋、死氣沉沉的樣子,而這裏截然相反,那些人,好像比幹自家活一樣用心。”
“的确是這樣”李隆基點點頭:“這個鄭鵬,辦事還真有一套,僅僅三個月,就修了近八十裏的路,還是高标準,了不得,比朕預計的還要快。”
高力士領會李隆基的想法,扭頭問跟在後面的鄭鵬:“鄭将軍,咱家有個問題,不知方不方便問。”
“方便,方便,高公公有什麽問題,盡管問。”
“項目的進程不錯,特别是那些壯力的精神風貌很好,不知鄭将軍用什麽方法?”高力士徑直問道。
“也沒什麽創新,就是分攤責任制,把人分夥分隊,以夥爲單位,讓他們在規定時限内完成規定的工作量即可,提前完成就可以休息,不休息選擇工作的,有獎勵,超額做得越多,獎勵也就越多,相反,不能在限量内完成的,就要接受懲罰。”
高力士有些不解地說:“鄭将軍,咱家知道,工地上隻有一部分工匠是聘請過來的,剩下的不是從吐蕃押解裏來的吐蕃戰俘,就是你府上的家奴,不用對他們客氣,不肯幹活,抽他們就行,給他們一碗幹飯吃,已是天大的恩賜,還給他們賞賜?沒必要吧。”
大唐最不缺的就是奴隸,初期多戰俘,現在戰争相對少,罪官也不多,可唐律規定奴隸所生的兒子,自動歸爲奴籍,這就是家生奴的由來,對主人家來說,家生奴比養牲口還劃算,以至市集設的奴市,年初到年末都那麽興旺。
鄭鵬解釋道:“高公公,一個人主動賣力工作和被動假裝努力工作,效率相差得太遠遠了,先不說善心不善心的問題,講求效益,怎麽說呢,用同樣的錢可以做更多事,何樂而不爲呢?”
“鄭将軍的意思,分攤責任制的效果好,咱家可以這樣理解嗎?”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鄭鵬高興地說:“高公公真是才思敏捷,沒錯,這個方法的效果很好,在分攤責任時,就事先做過估算,把他的勞力充分利用之餘,但又給他們留有希望,讓他們賣力地幹,舉個例,平整一塊地,正常要十天完成,當他隻用了八天就完成,可以省下二天的口糧和工錢,把這份口糧和工錢的一半賞給他,這就是刀切豆腐兩面光,都有好處,當然,不可能平分,能分他三成或二成就不錯了。”
“不錯,一個人像懶驢一樣磨工和像幹自家活一樣賣力苦幹,差太遠了,這樣做挺好,氣氛一片和氣。”高力士一臉贊同地說。
李隆基也點點頭說:“還是鄭愛卿有主意,都算計到盡了。”
這是贊揚還是諷刺?鄭鵬一時不知說什麽好,隻是讪笑地說:“皇上謬贊。”
說着說着,一行人走到虎嘯嶺,李隆基看着山腳下标記着準備挖掘的隧道口,有些驚訝地說:“鄭愛卿,看樣子,這是要挖一條隧道?”
“皇上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了,的确從這座虎嘯嶺挖掘一道隧道,準備工作已經完成。”
李隆基輕皺着眉頭說:“這麽大的一座山,開鑿隧道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耗資想必也巨大,爲什麽不選擇繞過去,是不是征地方面出問題,或是像黑山坳一樣,把這座山炸平呢?”
鄭鵬解釋道:“皇上,虎嘯嶺跟黑山坳不同,比黑山坳大多了,要是選擇炸山,不知要耗費多少火藥,不劃算,再說現在也是一個敏感的時候,在還沒有證明自己的清白前,收斂一點;至于繞路,這一繞得多繞二三十裏,太遠了,不切合微臣的初衷。”
“知道避嫌就好,朕還以爲你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呢,不肯繞路就是不肯将就,那就得多拿錢,鄭愛卿,你的那點家底,說不定要折在這條路上。”李隆基突然感歎道。
七百多裏的路,還是高标準,就是朝廷來做,戶部和工部也得扯皮幾年,又籌備幾年才能成行,鄭鵬硬是憑一己之力來修,就是李隆基也對鄭鵬另眼相看。
“已經折在上面了,不瞞皇上,修路到現在,拿出的錢快一千萬貫,連拙荊的嫁妝也動用了,一會管家就回家變賣物品籌錢。”鄭鵬可憐巴巴地說。
李隆基沒好氣地說:“?朕一到就大獻殷勤,就知另有用心,現在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
鄭鵬幾次把話題往錢上面引,李隆基哪能沒看出來,隻是故意不接話題而己,看到鄭鵬在自己财力不足的情況下,還堅持不将就,要在虎嘯嶺下開挖隧道,心裏暗暗動容,稍稍松口,而鄭鵬随即打蛇随棍上。
“皇上英明,微臣爲官清廉,就指着那點俸祿,手裏的物業不大,平日開銷又大,隻有厚着臉皮向皇上求助了。”鄭鵬笑容可掬地說。
長洛路十字還沒有一撇,要花錢的地方太多,可是手裏攢下的錢不多,收入又很難一下子暴增,要是不盡快籌一筆錢,隻能暫停修路,等到有錢再繼續,要知鄭鵬是一個急性子,想做的事一天做不到,心裏就是不自在,看到大唐最有權勢、最富有的人在這裏,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李隆基沉吟一下,很快開口道:“說吧,想朕怎麽幫你?”
太子府遇襲,李隆基在楊崇禮等人的勸說下,暫停了鄭鵬的職務,下旨時沒覺什麽,心裏隻想着火藥外洩對大唐的危害性,隐隐把責任歸咎于鄭鵬對火藥管理不嚴,事後冷靜過後想了想,覺得鄭鵬沒必要這樣做,要是鄭鵬有二心,就不會把火藥的配方獻上來,擔心鄭鵬鬧情緒,也對修的這條路很有興趣,這才有了禦駕親臨。
前面委屈了鄭鵬,自然要補償一下,于是開口問鄭鵬要想什麽。
“皇上,修路的開銷太大,現在手裏的錢不夠,請皇上能賞個一百萬,不對,三百萬即可。”鄭鵬很現實地說。
難得李隆基開口讓自己提條件,鄭鵬也不客氣,張口就要了一筆巨款。
李隆基點點頭說:“三百萬貫也不算多,一會讓力士安排。”
“皇上,不是三百萬貫,是三百萬兩黃金。”鄭鵬有些不好意思地更正。
皇帝不是動不動就是黃金的嗎?自己跟他說黃金,他理解成銅錢?
“什麽,三百萬兩黃金?”李隆基吓了一跳,很快闆起臉說:“鄭鵬,你不是想錢想瘋了吧,朝廷的錢是用在全大唐百姓身上,不是給你一個人揮霍的。”
張嘴就三百萬,還是黃金,還真不客氣,李隆基都讓鄭鵬給氣樂了。
鄭鵬有些不好意思地說L:“皇上,這是一條鐵路,一條劃時代的鐵路,一條大唐從來沒有的鐵路,花銷大一些很正常,請皇上放心,這筆錢不是一下子就全要,可以分批給,微臣可以保證,錢全用在修路上,要是有一文落到我口袋裏,天打五雷轟。”
難得有機會張嘴,鄭鵬一也也不客氣,再說現在是開元盛世,大唐的國庫富得流油,要不然,李隆基也養不起成千上萬的樂伎供他享樂了。
“不行,這數目太大了”李隆基斷然拒絕:“動國庫修私路,這件事就是朕答應,朝中的文武百官也不會同意,要是每個人動不動找朝廷要錢,就是朝廷有金山銀海也不夠。”
鄭鵬立功很多,貢獻很大,是大唐的福星,李隆基對鄭鵬有很大的期望,要知鄭鵬很少開口提要求,不是過分的請求還可以考慮一下,可三百兩黃金實在太大,想答應也應不下。
“不知皇上能支援多少?”鄭鵬小心翼翼地問道。
“三百萬貫,多了沒有,不夠自己想辦法。”李隆基的老臉抽了抽,有些不耐煩地說。
這個鄭鵬,簡直就是無法無天,别的臣子看到自己,哪個不是畢恭畢敬的,而鄭鵬倒好,反而跟自己讨價還價。
在大唐,鄭鵬是獨一份,當然,像鄭鵬這種能文能武還能立下不世奇功的臣子,也是獨一份。
才三百萬貫,也就是維持三五個月,三五個月後,又要想辦法弄錢,鄭鵬想想都覺得頭痛。
看到鄭鵬有些失望,而一旁的李隆基又繃着臉,顯然雙方都不滿意,高力士連忙勸道:“鄭将軍,你要知道,大唐的國庫是有錢不假,可那些錢要發俸祿,打仗要錢,修路要錢,疏通河道要錢,接待各國使者要錢,維護驿館要錢,天災要撥款,還要留一部分作備用金,看似很多,實則一分攤,要是皇上把錢賞你,就算皇上答應,朝中的大臣也絕不會答應。”
頓了一下,高力士補充道:“就是皇上答應的三百萬貫,也不會通過戶部撥款,而是從宮中的内庫撥劃,皇上爲了将軍,可要節儉一段時間,皇恩浩蕩啊,将軍,還不快點謝恩?”
國庫是有錢,可就是李隆基,也不能想怎麽用就怎麽用。
鄭鵬楞了一下,想想好像真是那回事,連忙向李隆基行禮謝恩,完了張張嘴,好像想說什麽,可最後還是沒說出來。
李隆基一直留意着鄭鵬的一舉一動,馬上問道:“好了,這裏也沒外人,别吞吞吐吐的,有什麽就說什麽。”
“謝皇上”鄭鵬的眼珠子轉了轉,很快說道:“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是微臣太理想當然,錯怪了皇上,請皇上恕罪,其實微臣不是很缺錢,或者說缺錢隻是短暫的,高公公說得對,大唐那麽大,開銷也肯定多,這樣吧,隻要皇上答應微臣二個小小的請求,三百萬貫就算微臣向皇上借的,晚些一定連本帶利還給皇上。”
“說吧,什麽請求。”李隆基徑直問道。
鄭鵬舉起一根手指:“第一個請求,微臣手裏的錢不足,兵部那些番奴的工錢,延遲一些結算,最好是等我手頭寬裕時再結。”
“朕允了,第二個。”
不就是蕃奴的工錢嗎?沒什麽錢,再說那結蕃奴都是鄭鵬抓的呢,就是全給鄭鵬也沒問題。
“第二個簡單,微臣想集資,簡單來說是想借用大唐百姓手中的閑錢來用,當然,這錢不會白借。”鄭鵬一臉認真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