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通雄心裏打了一個冷顫,一個激靈站起來:“快,去看看。”
剛走出門口,就看到一隊武候急匆匆地走過,沒走幾步,又一隊京兆府的衙役騎馬沖過。
“郎君,我們要不要去看看怎麽回事?”細川小聲問道。
“去,怎麽不去,快點,牽馬去。”
投靠太子後,郭通雄一直想着怎麽讨好太子,現在有一個讨好的機會,哪裏肯輕易放過,再說太子可是貴鄉郭氏的靠山,靠山千萬不能出事,十八味香鹵肉正處在一個重要關頭,也需要太子出力。
“什麽,太子府出事了?疑似火器爆炸?”京兆尹李岘一臉震驚地問前來彙報的手下。
皇上限期破案,李岘肩上的壓力很大,前來協助的兩位刑部侍郎朱元芳和淵潘子壽一到,馬上跟兩人交流案情、探讨細節,交待手下沒有重要事不能打擾,沒想到中途讓手下敲開門,正想發火,沒想到聽到太子府遇襲的消息。
太子府遇襲,大唐儲君遇襲,作爲主管長安治安的李岘,當場吓出一身冷汗,也顧不得白玉豬鹵肉案,手下還沒回,他馬上追着問:“太子有沒有事?傷亡怎麽樣?”
襲擊太子,相當于挑釁大唐,活得不耐煩了?
李岘感到自己一個頭比兩個大,牽涉冠軍候的白玉豬香鹵肉還沒有眉目,爲了在限期内破案,自己都吩咐家仆把自己的被鋪都送到京兆府,争取在限期内破案,真是漏屋偏逢連夜雨,這邊的案子還沒破,馬上又出了問題。
這次牽涉到太子府,動靜更大、性質更嚴重。
“是,據說是太子專用的馬車出了事,初步得知的情況是列一死七傷,都是太子身邊的侍衛,馬車當場被炸得四分五裂,那匹馬也被炸得血肉模糊,當場斃命。”
“好膽,竟敢在天子腳下襲擊大唐儲君。”潘子壽當場怒道。
李岘打發手下再去探情況,然後對潘子壽和朱元芳說:“兩位侍郎,朗朗乾坤下,竟發生這種事,别人怎麽反應不知道,但京兆府和刑部絕不能袖手旁觀,某想邀請二位侍郎一起前去察看案情,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太子府出事,李岘暫時也顧不上鹵肉案的事,準備趕赴案發現場,這不僅是一種責任,也是一種态度,正好刑部兩位刑偵高手也在這裏,?拉去看看也好。
“京兆尹吩咐,豈敢不從”朱元芳一臉正色地說:“太子府遇襲,此事非同小可,自然查個仔細。”
潘子壽也義不容辭地說:“就算京兆尹不邀請,我等也會厚着臉皮跟上。”
太子府遇襲,肯定引起朝野轟動,能在這麽重要的一件案子前露臉,在諸多達官貴人面前混個臉熟,絕對是百利而無一害,朱元芳和潘子壽都會算計,兩人表面一臉憤怒,内心卻有幾分激動:刑部來說,有案才有舞台,發生這樣的大案,對其他人來說是一件壞事,但對兩人來說,未嘗不是一個機會,鹵肉案和太子府遇襲案,隻要能破其中一個,那刑部尚書的位置也就穩了。
一行人急匆匆趕到太子府,這時太子府附近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武候和京兆府的衙役在外面戒備、維持秩序,而裏面則是太子府的親勳翊衛負責。
太子府的配置,實則就是一個小朝廷,除了除了配備各類官員外,還有直屬太子府統轄的親勳翊衛。
“太子府戒森,無關人等,請速速退去。”朱元芳剛想進去時,被太子府的親勳親勳翊衛攔在外面。
“刑部侍郎潘子壽,想拜見太子,勞煩通報一下。”潘子壽一臉焦急地說。
第一時間趕赴現場,自然要好好表現一下,最好是在太子李瑛面前露個面,表示對太子的敬重和關切。
“潘侍郎,恕難從命,太子受到驚訝,現在不想見任何人。”那名親勳翊衛早得到授命,毫不猶豫地拒絕。
這時李岘走過來,馬上說:“華将軍呢,就說李岘到了,有事跟華将軍商議。”
華将軍就是華明軒,親勳翊衛中郎将,負責太子府的安全,有事得找他。
京兆尹親自來了,那名親勳翊衛不敢怠慢,應了一聲,馬上讓人去找。
很快,一身戍裝的華明軒大腳趕過來,看到的李岘,拱拱手道:“李兆尹來得正是時候,有勞了。”
“職責所在”李岘說完,介紹身邊的二個人說:“刑部的朱侍郎和潘侍郎,剛才與某商讨案情,趕巧了,聽到太子府有動靜,一起來看看有什麽能幫忙的。”
華明軒又拱手行禮,對二人的到來表示感謝。
一番禮儀後,李岘迫不及待地問道:“華将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太子沒事吧?”
雖說前面有手下打探消息,也不知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華明軒是負責太子府安全的人,他的消息肯定是最可靠的。
“不幸中的萬幸”華明軒心有餘悸地說:“太子本打算乘車出府,因一點小事,因爲一點小事耽誤了片刻,當時馬車被炸毀時太子距離馬車不足十丈遠,要不是耽誤那一點時間,後果不堪設想。”
太子要是準時乘車,或提前小半刻鍾坐上馬車,都是一場巨大的災難,那時太子的生死不好說,出了事,太子府有很多人要人頭落地。
一行人邊走邊說,華明軒說完時,正好走到出事處。
李岘知道太子府出事,本來做好了心理準備,可親眼目睹現場後,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太慘烈了,太子專屬的那輛豪華馬車被炸得四分五裂,方圓十丈以來有很多碎肉和血迹,一名親勳翊衛四腳朝天地躺在地上,雙眼睜得老大,雙手握住插在頸間一根木刺,明顯是死不瞑目,最驚悚是地上的兩匹馬,一匹的馬頭被炸飛馬身一丈多遠,馬身插了十多塊碎木塊,還有很多細小的血孔,而另一匹被炸斷兩條馬腿,偏偏還沒死,在苟延殘喘。
一看現場,李岘就知與與天雷無關,天雷不是這個後果,再說護在太子左右的華明軒親眼看到馬車被炸開。
華明軒沒有誇張,就現場來說,要是太子在馬車上,肯定兇多吉少,幸好太子耽擱了一會。
就這一會,不知讓多少保住了顱上的人頭。
李岘隻是稍稍放松了一點點,整個人很快又嚴肅起來:從現場來看,這起謀殺明顯是針對太子,在太子府對太子欲行不軌,距離成功僅僅差了一小步,就算太子僥幸逃脫,對大唐官場來說,無疑是一聲驚雷。
到底是什麽人,竟敢公然行刺太子?
敵國?仇人?還是關乎到皇位的争奪?不管是哪一種,對李岘來說都不是好事。
凡是與大唐皇室扯上關系的,哪一件又是小事?辦得好,不見得有賞,要是處理不好,絕對衆矢之的,關乎皇親貴族的事,查起來阻力大、顧忌多,要是無意中查出秘聞一類,吃力不讨好還算了,說不定還會遭到滅口。
潘子壽和朱元芳相互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都是一片凝重。
太子身份很敏感,火器又是朝廷的重點保密的違禁品,火器的開發者,正是火器署的主事人鄭鵬,除此之外,鄭鵬明裏還有三個身份:雲麾将軍、冠軍候兼軍器監卿,而暗地裏的身份有皇上跟前紅人、高力士的合作夥伴、博陵崔氏的女婿、名士酒坊和三寶号幕後東家等等。
都是惹不起的人。
回過神,李岘一臉凝重地說:“華将軍,事态嚴重,某以京兆尹的身份,希望太子府能配合京兆府和刑部徹查此案,最好是在皇上雷霆震怒之前,能有所斬獲。”
華明軒也知事态嚴重,聞言馬上說:“李兆尹放心,太子已下令,讓太子府所屬全力配合徹查此案。”
太子府出事,作爲親勳翊衛中郎将的華明軒責無旁貸,敵人能知道太子出行習慣,還在重重保護下在太子的馬車上做手腳,明顯有太子府的人配合,親勳翊衛可是華明軒親手帶出來的啊,一想到自己親手挑選的人叛變,華明軒就有一種心寒的感覺。
簡直就是流年不利。
李岘看了看現場,又看看愁眉不展的華明軒,扭頭對朱元芳說道:“元芳,你怎麽看?”
“事關重大,一切的推測需要建立在證據之上,沒有得到确切的證據之前,元芳不敢妄下結論。”朱元芳一臉謹慎地說。
“很好,就需要這種态度”李岘稍加思緒,很快作出安排:“三家一起查案,應齊心協力,免得各有各查,相互制約,爲了提高效率,某提議由元芳主導查案,華将軍和潘侍郎從旁協助,潘侍郎主要負責後勤和調配人手;華将軍負責協助清查,爾等三人專心辦案,至于外面的紛擾,交給某處理,三位覺得怎麽樣?”
事态嚴重,時間又緊,三方人馬要是各自爲政,不僅不能加進偵查力量,還有可能各自制肘,特别事件特别處理,在場的人中,以朱元芳的查案能力最高,要是選擇主持查案的人,就是朱元芳最合适。
朱元芳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藩子壽,很明顯,潘子壽的态度有些糾結。
兩人分列刑部左右侍郎,既是同僚也是競争對手,都盼着在這次查案中露臉,爲刑部尚書一職努力,在這麽緊要的關心,給競争對手打下手,首先心态就失衡,好像接受“己不如人”的想法,就是立也功,功勞也是以朱元芳拿頭功,潘子壽豈能甘心爲他人作嫁衣裳?
李岘把潘子壽的表情盡收眼底,要是平日,肯定照顧潘子壽的心懷,盡可能營造一個公平的競争環境,但現實不允許,時間也不允許,爲了能盡快破案,隻能量才而用。
“怎麽,潘侍郎對某的方案有異議,還是其它俗務纏身,若是不方便,某可以另外物色他人。”李岘一語雙關地說。
這件事關系太大,李岘一刻也不相浪費,語氣當場就變了。
潘子壽聞言,老臉抽動二下,最後還是恭恭敬敬地說:“李兆尹安排得當,子壽沒有異議。”
李岘太強勢了,出自大唐宗室,又深得李隆基的信任,都說縣官不如現管,作爲京兆尹,李岘的地位還是很超然的,現在事态的确很緊張,隻能吃點虧,再說李岘還威脅不答應就把潘子壽踢出局,分少一點功勞總比什麽也撈不着強吧,不能爲了一件小事而得罪李岘這種前程無限的李岘,沒想到親勳翊衛中郎将華明軒,一點意見也沒有嗎?
最後一點,就是潘子壽也不得不承認,論能力,朱元芳高于自己。
強勢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岘看到三方勢力在自己的推動下,順利擰成了一股繩,心裏很高興,先是滿意地對識趣的潘子壽點點頭,然後扭頭對朱元芳說:“好了,元芳,現在你是這件案的總指揮,我們都配合你,做什麽,盡管吩咐吧。”
潘子壽還算識相,要是不同意,李岘可管不了那麽多,直接把他踢出局。
朱元芳表面一臉平靜,内心卻忍不住小小地驕傲一下,聞言向三人拱拱手說:“元芳感謝三位的支持和配合,事态嚴重,對事不對人,有什麽得罪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三人連忙表态配合。
簡單客套後,朱元芳馬上發問:“華将軍,現場有沒有破壞?”
作案現場很重要,很多線索都是從作案現場找到,然後順藤摸瓜找出答案,朱元芳最怕就是現場受到破壞。
華明軒馬上應道:“現場一直有人看護,一直保持原樣,哦,對了,一些受傷的士兵送去包紮,總不能讓他們白白流血而死吧,朱待郎放心,某已派人把他們分開監控起來。”
朱元芳點點頭,不客氣地說:“對方計劃慎密,還請華将軍出面,還要把太子府值勤的人全部控制起來,馬上對他們一一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