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資格》對于各種官職的任職年限和晉級方式都有嚴格規定,不得逾越,隻要不犯錯誤,都會有升無降。這讓因才能平庸而長期得不到升遷的官員欣喜不已,紛紛稱其爲“聖書”,但才俊之士卻無不怨歎。
那些神色劇變的人,不是裴光庭的門生故交,就是受益循資格的人吧。
鄭鵬的目光忍不住瞄向李林甫的位置,隻見李林甫靜靜地站着,不喜也不悲,好像事不關己一樣,不過眼尖的鄭鵬還是捕捉到李林甫臉上一閃而逝的喜悅。
裴光庭一死,裴武氏的顧慮少了大半,以她放蕩不羁的前衛個性,肯定會跟李林甫走得更近,說不定舊情複燃,對李林甫來說,跟武惠妃和高力士都有交情的裴武氏,絕對是一個巨大的寶庫。
這時高力士已宣布散朝,李隆基連衣冠都沒換,在高力士、蕭嵩等人的陪同下,急匆匆向殿外走去,準備見裴光庭最後一面,也好讓君臣這段緣畫上一個完滿的句号。
“快,再快點”李隆基一臉焦急地說:“不用備車了,備馬吧。”
裴光庭大限将至,也不能還能挺多久,李隆基也顧不得儀仗。
“老奴遵旨。”高力士一邊應,一邊大聲吩咐人去備馬。
還沒走出太極殿的大門,又一個中年太監跌捉撞撞地跑進來,邊走邊高聲哭喊道:“天妒英才,裴侍中...卒了。”
話音一落,剛才亂嘈嘈的朝堂一下子靜了下來,就是急着往外走想見裴光庭最後一面的李隆基也停下了停步,臉上出現悲怆的神色。
“連城啊,你走得太快了。”李隆基突然一臉悲戚地說。
看到李隆基感傷,不少大臣也黯然淚下,鄭鵬跟裴光庭算是泛泛之交,談不上好,也說不上壞,别人在懷念這位飽受争議裴光庭時,鄭鵬則在感歎華夏文化的博大精深,就是死,不同身份的人也有不同的說法:
帝王和王後死叫崩;
王候死叫薨,唐以後二品以上官職死也可以稱爲薨;
大夫死曰卒;
士死爲不祿;
平民才叫死。
一輩子,死的時候混個“不祿”也算不枉此生,要是能撈個“卒”或“薨”,那算得上很體面了。
剛才太監說裴光庭卒了,那是大夫的稱法,鄭鵬心裏有些唏噓:自己又見證了一個傳奇人物的離去。
《資格循》可以說是一個創舉,讓很多看不到晉升希望的官員一個希望,從而讓官場穩定下來,那些資質平凡的官員心裏有了希望,就算才華不出衆,也會用努力來彌補,鄭鵬知道,裴光庭死後,蕭嵩會取消裴光庭創造出來的《資格循》,還會把裴光庭根據《資格循》提撥的官員全部外放,但《資格循》仍然是一個很了不起的革新。
就是到了後世,裴光庭所提出的《資格循》,還會被很多地方借用。
歐陽明的責難被鄭鵬化解,朝會也因裴光庭的“卒”而提前散朝,沒有看到裴光庭最後一面,李隆基也不去了,畢竟貴爲皇上,不适合出現在那種場合,在朝堂上感歎幾句,就讓太子李瑛代爲吊唁。
鄭鵬也沒去,讓人備了一份帛金,略表心意。
先是去火器署轉了一圈,跟孫大眼、金明羽分别開了會,探讨改進的方案和方向,然後馬不停蹄趕到鐵狗嶺,看看開礦的情況。
很多人隻知鄭鵬修路,但沒幾個人知道鄭鵬修的是鐵路,而鐵路需要用到大量的鋼鐵,而這些鋼鐵的質量,直接影響到鐵路的質量。
别看隻是簡簡單單的兩條鐵軌,裏面的學問太多了,因爲承重大,又要面對一年四季全天候的天氣,包括重壓下不能變形、拉伸、開裂;寒熱交替,像熱脹冷縮在鐵的可承受能力之内;列車和鐵軌摩擦的高溫不會妨礙行車安全等等。
修路,方彬、金長祿是專家,建橋有老齊和阿财,鄭鵬叮囑過他們,就按圖紙上規劃去做,能解決的,先解決,不能解決的,先繞開它,做能解決的,到時有空再一起想辦法怎麽解決,這樣一來鄭鵬可以集中精神解決鐵方面的問題。
人多好辦事,人力物力充足,有經驗的老工匠在一旁協助,安祿山的采礦進展得很順利,當鄭鵬趕到鐵狗嶺時,幾百名礦奴正幹得熱火朝天:鐵狗嶺是一個富鐵礦,不用挖礦洞就可以露天開采,露天礦場上,那些礦奴有的挖礦、有的篩選、有的運輸,一個個忙得熱火朝天。
鐵礦石一開采出來,馬上用吊籃運下山,倒在竹排上的竹筐上,竹筐跟着竹排順着小溪順流而下,一直流到望牛墩,可以直接在望牛墩設立的冶煉爐提煉,轉成鐵再使用。
“安胖子,還順吧,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鄭鵬滿足意地點點頭,開口問在一旁賣力讨好的安祿山。
礦山運行得井然有序,無論是銜接還是精神面貌都很好,那些礦奴幹起活來也賣力,看得出安祿山幹得不錯。
“順利,太順利了”安祿山高興地說:“少爺早就下令,厚待這些礦奴,他們天天能見肉,隔天差五還能喝點小酒,就是衣裳也有人漿洗,一個個賣力着呢,再說這裏偏,沒有阻力,對了,有二撥市流兒還想到這裏打秋風,一聽到是少爺的産業,溜得比兔子還快。”
剛開始有些混亂,也有幾個喜歡鬧事的刺頭,安祿山隻是略施小計就把他們都擺平,鐵狗嶺是一個富鐵礦,開采不難,最重要的是鄭鵬又厚待下人,下人幹活也賣力,所到工作開展得很順利,當事情上了正軌,一切變得輕松。
安祿山把人按軍隊的樣式分配,編成隊組,各隊各組都有小頭目,把任務交給小頭目,再小頭目督促下面的組員或隊員工作,隻要把要求和任務安排下去,作爲主事者的安祿山也就閑了起來,有空就琢磨怎麽提高效率,興緻來了吩咐廚房做幾個小菜,跟自己親自挑的美婢喝喝小酒、滾滾榻什麽的,小日子過得非常滋潤。
小日子越是滋潤,安祿山就對鄭鵬越感激,因爲這一切都是鄭鵬帶給他的,要不然,說不定現在被人打斷手腳,很悲慘地在長安的街頭乞讨呢,聽到鄭鵬來視察工作,連剝成小白羊的美婢也顧不上,馬上到鄭鵬身邊聽候差遣。
“幹得不錯”鄭鵬擺擺手說:“走,到望牛墩看看,劉鐵匠他們有什麽進展。”
看到鄭鵬想騎馬,安祿山笑着說:“少爺,不如坐竹排吧,不比騎馬慢,還不颠簸,兩邊的風景也不錯。”
“好,就依你。”鄭鵬毫不猶豫就接受了安祿山的提議。
要用竹排運送礦石到望牛墩,需要修築一條堤壩來提升水位,一條小溪的壩不值得鄭鵬擔心,跟方彬打個吩咐,方彬派了一個昔日的弟子,二天就把那個堤壩給弄好,修好堤壩後,鄭鵬還沒有看過呢。
“少爺,這吊籃有些髒,委屈了。”
“紅雀姑娘,小心頭”看到紅雀有些憂慮看着自己的體形,安祿山知道她擔心自己的體重會讓吊籃受力不住,連忙解釋說:“這個吊籃加固過,一次吊二十石鐵礦石都沒問題,現在隻是三個人,沒問題,絕對沒問題。”
“哼”紅雀冷哼一聲,很快不再理會安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