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好,看熱鬧不成,自己被人看了。
李林甫腦裏思如電轉,嘴上可不敢怠慢,連忙推搪道:“哪裏,哪裏,鄭将軍過譽了,某職低言薄,不夠作評判的資格,擡舉了,擡舉了。”
一邊是現在的合作夥伴、“衣食父母”,一邊是現任太子、未來儲君,無論偏向那邊,都會得罪人,李林甫的策略是能推則推,什麽都不管,先來一個悶聲發大财。
鄭鵬哪裏肯輕易放過,聞言笑着說:“李侍郎千萬不能推辭,也不算是評判,就是給個意見。”
歐陽明收到太子的示意,開口附和道:“鄭将軍前面的話,某不敢苛同,不過讓李侍郎給個意見這個提議還是贊同的,要知李侍郎出自大唐宗室,品行端正,深得朝廷上下一緻認同,作來裁判遊刃有餘,當得,當得。”
明眼人都看得出,鄭鵬想借機讓李林甫表明态度,而太子好像也有這方面的意思,?讓李林甫當衆站隊,免得他左右逢源、吃兩家的好處。
蕭嵩聞言哈哈一笑,大聲說道:“争辯的雙方都覺得李侍郎是合适的人選,這樣看來,這個裁判非李侍郎莫屬了,老夫也洗耳恭聽。”
看到潛在的競争對手被圍攻,蕭嵩心情大好,有心也給添一把火。
李林甫郁悶得不知說什麽好,這麽多人發聲,再裝糊塗就太過了,聞言硬着頭皮說:“鄭将軍和歐陽禦史雖說政見上有些分岐,但殊途同歸,都是爲了大唐,依某之愚見,雙方都沒有錯,當然,事關重大,一切還得皇上定奪。”
雙方都惹不起,那雙方都不得罪,李林甫很巧妙把這件事踢給李隆基。
說了等于沒說,鄭鵬面不改色,但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而站在前列的太子李瑛,眼裏也閃過一絲狠辣,很明顯,李林甫想各不得罪,但雙方都對他的回答表示不滿,變成雙方都得罪了。
歐陽陽、葉若楠相互一眼,然後向李隆基跪下,異口同聲地說:“皇上,鄭将軍私自調動火器署的資源爲自己修的路出力,公器私用,包裹禍心,請皇上明察。”
鄭鵬不甘示弱地說:“皇上,微臣有酌情處理的權力,歐陽明、葉若楠無中生有、惡意诽謗、窺視朝廷重器,還百般陰繞微的測試工作,請皇上明察。”
朝堂上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都不知說什麽好。
站在朝堂上的刑部侍郎崔光書是出自博陵崔氏,年紀輕,才華橫溢,是博陵崔氏新一代的翹楚,也是博陵崔氏新一代的領頭人,一向把鄭鵬看成是自己人,當鄭鵬請求李隆基明察時,幾個跟他交好的同僚和世交都向他投向詢問的神色,是否站出來支持鄭鵬,崔光書注意到他們的動靜,隻是微微地搖搖頭。
沒有皇上的首肯,鄭鵬肯定不能把火器從層層保護的禁苑中運出去,還是大規模運出去,有了這一點,鄭鵬肯定不會有什麽大問題,此外,歐陽明和葉若楠都是太子一系的人,可到目前爲止,隻有他們兩個人在彈劾鄭鵬,沒有其它人幫忙,太子李瑛一直是忍而不發,還沒到出面的時候,崔光書也一直沉得住氣。
李隆基擺擺手說:“這件事,兩位卿家都沒有錯,歐陽卿家忠于職守,很好地執行作爲禦史的權力,而鄭卿家的确定得到可酌情處理大小事宜的許可,不過動用這麽多人力、物力,下次務必先征得朕的肯首,鄭卿家,明白了嗎?”
“回皇上的話,微臣遵旨。”鄭鵬撇撇嘴,還是連忙應下。
這可是朝堂,鄭鵬沒有跟李隆基叫闆的底氣。
其實這個結果,早在鄭鵬的意料之内,李隆基沒有第一時時間中止這個話題,而是任由這個話題發本酵,很明顯是想敲擊一下自己,看得出李隆基對這次調用火器署炸黑山坳的事,在李隆基心中還是有些不滿。
李隆基對鄭鵬并沒什麽意見,對鄭鵬也很信任,可鄭鵬在黑山坳爆破那麽大的事,事前也沒請示一下,這事不能太慣着鄭鵬。
吩咐完鄭鵬,李隆基當堂表揚了歐陽明和葉若楠,每個人還賞了一隻羊和二匹布。
解決了争端,也敲打了鄭鵬,李隆基心裏很滿意,視察了一下站在朝堂下面的臣子,開口問道:“衆卿家,還有事要啓嗎?”
語音剛落,殿外突然有人大聲哭着喊:“皇上,皇上...”
禦
話音一落,隻見一名老太監連滾帶爬從殿外沖進來,一看到李隆基,馬上跪倒在地,大聲哭道:“皇上,裴侍中一刻鍾前吐了一大口血,想見皇後一面,禦醫說裴侍中藥石無效,大限将至...”
沖進大殿的老太監姓胡,單名一個雲字,奉命在裴府照料重病卧床的裴光庭,李隆基下了命令,要是裴光庭有什麽事,馬上進宮禀報,現在裴光庭已是彌留之際,胡太監也顧不得那什麽多,拿着李隆基禦賜的令牌,沖進了大殿。
也不知裴光庭還能撐多久。
什麽,裴光庭要死了。
胡太監的話,有如一石激起千層浪,一時間朝野議論紛紛,一些激動的官員高呼着“天妨英才”的話,甚至有人悲傷得流下了眼淚,而坐在上龍椅上的李隆基更是一臉震驚地站起來,有些失态地說:“今天早朝到此爲止,力士,準備散朝吧。”
鄭鵬旁邊正好是崔光書,自己人,趁着朝堂一片混亂時,忍不住小聲問道:“崔叔,沒想到裴侍中這般得人心,那麽多同僚牽挂他的身體。”
不少官員,說到裴光庭時真情流露,有的還大聲哭喊出來,好像死的不是同僚,而是自家老子一樣,不對,自家老子去了,也不知有沒有這麽傷悲。
崔光書對鄭鵬沒有半點隐瞞,小聲地說:“裴連城(裴光庭,字連城)可是一個人物,出自天下無二裴的河東裴氏,不誇張地說,河東裴氏的影響力不在崔氏之下,而裴連城可是隋朝禮部尚書裴仁基之孫,右衛大将軍裴行儉之子,朝中不知有多少門生故吏。”
“天下無二裴?崔族,這話是不是有些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河東裴氏可是七族五姓都沒進呢。”
“飛騰”崔光書壓低聲音解釋道:“七族五姓隻是某一個時期的代表,實則這個排列是有很多争議的,例如很多士族都認爲清河崔氏應該排在榜首,記得這些話不要在外人面前亂說,免得讓人取笑。”
鄭鵬是博陵崔氏的女婿,雖說人很精明,才華橫溢,始終是出自旁枝偏房,很多典故和淵源都搞不清楚,崔光書一直疑惑鄭鵬爲什麽不去參加科舉,剛開始以爲是怕朝中無人舉薦的原因,現在看來,是受到的教育不夠系統,基礎不夠夯實。
覺得剛才說的話有些過份,有可能讓鄭鵬感到不快,崔光書很快岔開話題:“裴連城沉默寡言,不善交遊,但工作嚴謹,受到時人的推崇,特别是他主張的循資格的方式,得到很多官員的擁護,朝中也有不少官員是循資格的得益者,聽到崔連城大限将至,既爲他憂,亦爲己愁,生怕哪天會棄之不用吧。”
原來是他,鄭鵬一下子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