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内,李隆基端坐在上位,高力士侍奉在李隆基的身邊,左右下首分爲坐着中書令蕭嵩和尚書右丞韓休,他們是李隆基傳召來作見證人,堂下站着四個人,分家的兩個主角,王仲文、王仲武,剩下二個人就是帶有賭約的調停人,鄭鵬和李林甫。
連韓休和蕭嵩也叫來,可以看出李隆基的決心: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解決,絕不讓這樁分家風波拖到過年。
一番禮儀後,高力士大聲宣布道:“冠軍候,李侍郎,爾等都把方案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随時可以開始。”李林甫搶先應道。
鄭鵬一臉從容地說:“我也準備好了。”
高力士點點頭說:“那好,爲了公平起見,兩位先交上各自的分配方案作爲備案,調解時,另一方需要退出去避嫌,輪流調解,兩位,誰先來?或者說...抽簽?”
防止後面的抄襲前面的辦法或創意,需要隔離一下。
“微臣已準備好,願抛磚引玉。”李林甫搶着說。
前面調解了那麽次都沒成功,也就是多次調解方式失效,越調解到後面,用到的方法就越少,很有機會是重複,爲了能在李隆基面前露臉,來個先下手爲強。
鄭鵬一臉無所謂地說:“怎麽都無所謂,李侍郎既然這麽心急,就讓李侍郎先吧。”
兩人協商妥當,不用争也不用抽簽,高力士也沒所謂,先讓鄭鵬在偏廳候着,然後示意李林甫開始。
李林甫先是給在場的人行了一圈禮,禮數到了後,開口對王氏兄弟說:“哥奴奉旨作調停人,若是有什麽做得不周的地方,還請二位少卿多有擔待。”
“不敢,有勞李侍郎。”
“慚愧,本來是家事,還要勞煩這麽多人出動,某心裏有愧,有什麽事李侍郎但說無妨,我們兄弟對事不對人。”王仲文和王仲武紛紛表态。
李林甫打蛇随棍上地說:“二位少卿都是血濃于水的親人,俗話說一筆寫不出兩個王字,分家不能分了兄弟之間的情誼,隻要雙方禮讓,那一切都好辦。”
王仲武面不改色地說:“人情歸人情,數目要分明,先父說了平分,那就一定要平分,若不然某絕不善罷甘休。”
“很多事都可以讓,唯獨這件事不能讓”王仲文振振有詞地說。
王及善在世時,不允許兩兄弟吵架、有争執,王仲文和王仲武就是有不同的意見或看法,也不敢說出來,雙方表面兄友弟恭,實則貌合神離,早就積壓了很多怨氣,老父一走,頗有種新帳舊債一起算的味道。
高力士看到李隆基有些興緻不高的樣子,知道他對這些沒什麽興趣,聞言開口催促:“李侍郎,開始吧。”
李林甫是想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方法讓王氏兄弟顧及兄弟情誼,這樣一來分起家來就容易多了,老實說用這種方法的人多了去,曾經有人把兩兄弟都說得哭了,可二人抹幹眼淚,還是相互拆台。
“明白了,高公公。”李林甫馬上恭恭敬敬地說。
幹咳了一聲,李林甫拿出兩份分配好的方案說:“二位少卿,這是作的一份分配方案,當中考慮了很多因素,二位看看怎麽樣?”
争議的财産就那麽多,李林甫收集了王氏兄弟的意見和分岐,又借鑒了前面調停人的方案,再結合自己對相關物業的估算所作的一份分配方案,隻要王仲文和王仲武不是故意拆台的話,這份分配方案想必能讓二人滿意。
王氏兄弟點點頭,接過李林甫遞過來的方案,當場就看了起來。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王仲文隻是翻開第一頁,當場就反對:“不行,這樣分不行,憑什麽洛陽的田莊歸他,而洺州的田莊歸某,做兄長的就要吃虧嗎?”
洛陽的田莊的價值遠超洺州的田莊,王仲文肯定不能答應。
李林甫馬上解釋說:“王少卿,因爲你是長子,長子繼承家業,王家的根在洺州,所以酌情把洺州的田莊劃在王少卿的名下是出于倫理方面的考慮。”
“理是這樣一個理,然而仲武也是王家的人,先父既然把遺産一分之二,說明在他心中,仲武是同等重要,他就不要家、不要根了嗎?”
李林甫還沒來得及解釋,一旁的王仲武馬上說道:“不行,家裏最值錢就是位于長安的悅月樓,憑什麽最能賺錢的店鋪要劃給他,而某隻有一些布店、米鋪呢?”
“王小少卿不要急,悅月樓劃在王少卿的名下,哥奴已酌情多分了幾間店鋪,算起來還是對等的。”
“對等?看起來是多了幾間店鋪,可它們十間加起來,利潤也沒悅月樓多,不公平。”王仲武一臉激動地叫。
“憑什麽祖宅他要多一間院子?”
“古玩的估值不準,那尊白玉觀音價格起碼值八百貫。”
“不行,爲什麽分奴仆時,他的青壯居多?”
王仲文和王仲武當場就争執起來,明顯是對李林甫做的分配有意見,不僅李林甫面色尴尬,就是李隆基也露出一個苦笑的表情。
調解人換了,可二兄弟還是熟悉的劇情。
李林甫深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說:“二位少卿稍安勿燥,既然第一個方案不滿意,那隻能采用第二個方案了。”
前面失敗了那麽多,而王氏兄弟明顯是在賭氣,李林甫猜到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在分配方案的基礎上,又多做了一個方案預防,沒想到還是要用上。
第一個分家的方案,李林甫自問做得很周到,把雙方的情況都考慮了進去,沒想到二人剛剛開始看就有了意見,然後還要一邊看一邊反駁,是時候拿出自己的第二個方案。
雙方約定是拿出解決方案,也沒說限制多少個方案,李林甫爲了保險起見,多想了一個方案。
或者說,第一個方案隻是碰運氣,第二個方案才是李林甫最有信心的一個方案。
等衆人都靜下後,李林甫很幹然地說:“仇恨會蒙蔽眼睛,誤會也會左右情緒,二位少卿現在不僅僅是争家産,也是憋着勁給自己争一口氣,雙方相互拆台,就是再分一百遍也很難達成共識,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其中一方分配,把遺産平分爲二份,出了分配方案後,讓對方先挑,這樣就公平了。”
話音一落,高力士和李隆基都暗暗點了點頭。
這個方法不錯,既然是平分,也就是在負責分配人的眼裏,他分出的二份的價值是對等的,無論對方選那一份,自己也不會吃虧;挑先的人雖說沒有參與分配,但他優先挑,也可以把他心中“占便宜”的那份挑走,這樣一來,雙方都無話可說。
李隆基眯着眼看了看李林甫,暗暗點點頭:在宗室内,哥奴的确是一個人才,竟然想出這麽巧妙的方法。
王仲文聞言楞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回過神,扭頭對王仲武說:“仲武,你平日精于算計,這分配的事,就交給你吧。”
“不妥,不妥”王仲武馬上應道:“這種事做弟弟的沒有經驗,再說就輩份也輪不到我,還是大哥出分配方案吧。”
“仲武,你珠算好,此事你來管。”
“手早就生了,就怕算錯帳,大哥手下能人多,交給大哥肯定沒問題。”
兩兄弟相互推讓,誰都知道先挑的劃算,于是都不想出分案,坐着等占便宜比傷腦筋好多了。
李林甫對王氏兄弟的表現沒一點意外,聞言笑着說:“既然兩位少卿都謙讓,不如就以抽簽來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