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是跟着綠姝一起來過來的老忠奴,擔任鄭府的二管家,因爲鄭福已經老邁,處于一種養老狀态,隻管元城那一攤子事,實際上崔二已經成了鄭鵬最得力的助手。
“找我?什麽事這麽急?”
“回姑爺的話,崔老爺子來了,就在偏廳。”崔二恭恭敬敬地說。
鄭鵬有些意外地說:“他來了?好,我馬上去。”
崔老爺子就是崔源,就在鄭鵬出征吐蕃的七年中,崔氏大當家崔羽率先故去、崔氏三虎中的崔雄、崔偉也先後駕鶴西去,現在崔源成了博陵崔氏老一輩碩果僅存的一位,于是後輩都尊稱他爲老爺子。
鄭鵬跟崔源有些不對付,每次見面都有些話不投機的感覺,回到長安有意忽略他,沒想到自己沒去找他,他自己主動找上門來了。
這個糟老頭,眼看就要過年了,緻仕了也不回博陵嗎?
很快,鄭鵬在偏廳看到躺在逍遙椅上閉着眼睛、哼着小曲的崔源,猶豫了一下,還是硬着頭皮說:“不知老爺子駕到,有失遠迎,還請老爺子多多包涵。”
看到崔源的,第一感覺是這老小子越活越年輕,躺在逍遙椅上的崔源,面色紅潤、神态怡然,不知是緻仕後不用再爲公務勞神還是保養得宜,好像比鄭鵬出征西域時還要年輕一樣。
“雲麾将軍,冠軍候,升官又晉爵,這官升了,架子也大了,眼裏沒了老夫這個糟老頭,沒辦法,你不上門,老頭子隻能親自拜訪了。”崔源眼皮也不擡,有些冷淡地說。
鄭鵬心想你猜得真準,還真不待見你,不過還是口不對心地說:“不敢,晚輩剛從吐蕃回來,事情太多,沒及時問候老爺子,本想這二天跟姝兒一起看望去老爺子的,沒想到老爺子先來了,還請老爺子多多體諒。”
畢竟是長輩,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此外還有一點,無論是在小勃律還是在吐蕃,鄭鵬得到不良人全力的配合,就是不點破,鄭鵬也知崔源從後面幫了大忙,就是身邊最得力、幾次救自己性命的紅雀,也是崔源一手訓出來的,欠他不少情。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順,七十縱心所欲不逾矩,算算崔源已經年過七十,到了縱心所欲不逾矩的年齡,自己也沒必要再跟一個古稀老人計較太多。
崔源突然睜開眼皮盯着鄭鵬,似笑非笑地說:“的确是挺忙的,忙着去找你的下人黃三吧?”
鄭鵬整個人楞了一下,一臉驚度地說:“老爺子...你知道這事?”
崔源的爲人不讨喜,狡猾、霸道,鄭鵬一點也不喜歡他,但有一件事鄭鵬不得不承認,就是崔源的能力非常突出,從他掌管不良人二十多年、就是退下來還是不良人的顧問就可以看得出他的能力,他連黃三的名字都說出來,鄭鵬就知沒有否認的必要。
難怪黃三跟自己說最近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哪裏不對勁又找不出來,現在答案呼之欲出,就是崔源暗中盯梢。
也隻有像崔源這種人物,才可以把黃三玩弄于手心中。
看到鄭鵬微變的神色,崔源眼中現出一絲滿足的神色,聞言不緊不慢地說:“想知這事有什麽難的,你的手法還嫩着呢,再說你挑的人,忠心有餘,能力不足,要知道又有何難?”
“老爺子,調查的事,是你好奇,還是上面的旨意?”鄭鵬有些緊張地說。
要是崔源自己好奇查一下,這沒什麽,就怕是李隆基讓崔源查,就怕李隆基尿有别的想法,鄭鵬沒有否認:一是崔源肯定查了個清楚才這麽有把握,抵賴沒用;二是崔源是自己人,跟他說明也沒有什麽;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一點,黃三就是收集一點情報,沒做過不見得光的事,就是曝光了也沒什麽。
大唐的達官貴人,誰明裏暗地沒點産業,要是光靠那點俸祿,别說榮華富貴,估計養家人都困難。
崔源擺擺手說:“沒什麽,老夫早知你不是那種循規蹈矩的人,就是想看看你對姝兒有沒有隐瞞,你别不高興,老夫暗中替你擦了不少屁股,要不然以那個黃三的能力,早就暴露了。”
說罷,有意無意地說:“現在太子和惠妃,對你的興趣不小呢。”
鄭鵬向崔源行了一禮:“謝老爺子指點。”
以崔源的能力,沒必要在這種事上說謊,鄭鵬沒有懷疑崔源暗中幫自己的事。
“呵呵,沒想到你這小滑頭也有敬老的一天,罷了,老夫老了,手裏還有一些還不錯的人手,不如趁現在還說得上話,調給你,如何?”
鄭鵬猶豫了好一會,最後還是艱難地搖搖頭:“謝老爺子的厚愛,如果有需要,我會找老爺子借人的。”
崔源的人品有待商榷,但他的能力和眼光都是頂尖,他嘴裏說不錯的人手,肯定是精銳中的精銳,鄭鵬聽到很心動,不過轉而一想自己不能什麽事都靠别人,老實說,就是崔源舍得給,自己用起來也有點束手束腳。
紅雀就是最好的例子。
隻要需要,崔源的人可以随時拿過來用,因爲他就綠姝一個直系親屬,要留肯定留給綠姝,黃三的能力雖說不行,但鄭鵬心裏已有了新的想法。
崔源對鄭鵬的話好像早就預料,聞言也不生氣,自顧坐起來,看着鄭鵬一眼,徑直開口問道:“在朝上主動請辭,到底是爲了什麽?”
朝上的事,現在都在長安傳開,想瞞崔源根本不可能,鄭鵬一臉從容地說:“那麽多人彈劾我,背後肯定有人授意,什麽事皇上肯定知道,老實說離開長安做的事,雖說有些做得不好,但總的來說都是對大唐好,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說是辭職,其實是以退爲進,也可以看看皇上心裏怎麽想,要是那些人是皇上授意,說什麽都是徒勞,若不是皇上授意,他們就是說得天花亂墜也沒用,主動權全在皇上哪裏。”
“哦,想得還挺周到,說說,猜到是誰是幕後的推手?”
“若是平時還算了,剛剛立了那大的功,還有人這般不識趣,背後指使的人勢力肯定不會小,不僅勢大,跟我肯定也不對付,綜合這二個條件,十有八九是太子。”
崔源滿意地點點頭:“分析得不錯,那你準備怎麽辦?”
“涼拌”鄭鵬不以爲意地說:“太子是在測試我的底線,也在觀察皇上的底細,想必是惠妃最近深得帝寵,讓太子内心焦燥起來,其實他想得太多了,皇上還是正值壯年,路還那麽長,變數多着呢,現在我站在皇上的那邊,其它人愛怎麽站就怎麽站。”
“好”崔源低喝一聲,然後壓低聲音說:“分析得很好,在老夫看來,太子雖說有儲君之身,但缺少一些帝王之氣,主要是出身太受争議,就是皇上這種不世帝王之才,也控制不了。”
古人不僅重禮義,也分尊卑,李隆基不是長子而登上皇位,民間早有很多争議,而太子李瑛的生母趙麗妃又是娼妓出身,趙麗妃年輕貌美得到帝寵還好一些,現在是武惠妃得寵,受過非議的李隆基,不會輕易冒險。
太子立了那麽久,趙麗妃遲遲不能扶正當皇後,這裏就可以透露很多信息。
“謝老爺子指點。”
崔源看到鄭鵬沒有跟自己擡讧,态度一直很尊敬,滿意地點點頭,看到鄭鵬有些嚴肅的樣子,哈哈一笑:“不用這麽緊張,老夫這次來,又不是找你興師問罪,而是給你送好東西。”
“好東西?”鄭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崔源這老小子舍得給自己送好東西,他眼裏不是隻有綠姝嗎?
崔源沒說話,隻是把目光落在鄭鵬旁邊的案幾上,鄭鵬這才看到案幾上還有一張禮單,拿起打開一看,當場有種不知說什麽好的感覺,隻見禮單上寫着:
虎鞭二十條;
虎骨酒三十壇;
鹿鞭五十條;
鹿葺、鹿筋各三十斤;
野生蜂蜜一百壇。
尼瑪,全是壯陽補腎的滋補品。
“那個,老爺子,晚輩正值壯年,現在還不用補補。”鄭鵬有些郁悶地說。
崔源冷哼一聲,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古言有雲,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你跟姝兒成親多久了,現在還沒所出,就是你不要臉面,博陵崔氏還要,姝兒也要,看看你,什麽都搶在前面,就是要孩子落在後面,你的二弟早有了孩子,現在連你妹妹也生了一個大胖小子,跟你交個底吧,這二三年老夫找了不少人看姝兒,姝兒方面肯定沒問題,既然姝兒沒問題,那問題十有八九在你這裏,多進補總不會有什麽壞處。”
一生經曆的大風大浪足夠多,現在崔源就想享受一下天倫之樂,就想逗逗自己的外孫,當時跟鄭鵬約好,綠姝的第二個孩子會姓崔,問題是第一個孩子還沒有,第二個孩子更是遙遙無期,崔源一急,也顧不得那麽多,讓人收集一些滋補品,親自給鄭鵬送來。
生怕姝兒看到尴尬、不高興,崔源特地挑綠姝外出上香時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