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朵揮揮手說:“好了,你的事本郡主不想理,人是你的了,随便吧。”
認識鄭鵬後,蘭朵跟着沾了不少光,表面不在乎,内心卻一直想回報一下,畢竟不能光接受不付出,隻是鄭鵬的官運、财運和桃花運都很暢旺,找不到合适的禮物,一直拖着,這次弄來死對頭的美女,正好借花敬佛。
雖說把依秋帶回族裏能出一口惡氣,權衡之下,還是送給鄭鵬符合利益最大化。
鄭鵬看看面無表情的伊夥,也不好在衆目睽睽之下拉着她走,開口道:“紅雀,帶上她。”
紅雀瞄了鄭鵬一眼,很快面無表情地走過去,隻見她右手一揮,閃電般在依秋的腦後拍了一下,然後一手抱着昏倒伊夥的腰肢跟在鄭鵬後面。
“怎麽把她打昏迷?”鄭鵬吃驚地問道。
動作似曾相識啊,記得在貴鄉縣第一次看到紅雀時,她也是這樣對綠姝,一下就把情緒失控的綠姝制服帶走,沒想到在這裏也一樣。
這個紅雀,看似一個文靜的美女,可動起手來那一個叫幹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紅雀面無表情地說:“這樣做,是爲了姑爺好。”
“爲我好?好在哪裏?”
“一會得經過軍營吧,要是這個女的突然大叫大喊,姑爺是鎮西将軍,還是博陵崔氏的女婿,這臉面還要不要?再說這個女的是仇人,絕不能掉以輕心,姑爺還記得迪巴的下場嗎,紅雀也是爲了姑爺的安全着想,一會還能省不少功夫呢。”
鄭鵬一時語塞。
迪巴是在跟依秋新婚之夜被殺,據說被一刀插中心髒,死的時候雙眼圓瞪,估計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剛娶回的美女,不是陪伴自己終老的嬌妻,而是索命的閻羅,伊秋看起來雙眼空洞無神,整個人有如屍走肉,好像隻空有一個好看的外殼,楚楚可憐,鄭鵬差點忘了她新婚夜手刃親夫的事。
紅雀前面說得挺好,不過最後一句話聽了讓人莫名尴尬,什麽一會還能省不少功夫,這不是暗射自己趁伊秋昏迷時做一些羞羞的事?
至于嗎?
不管怎樣,最後還是蘭朵把偷運伊秋進軍營的大木箱給了鄭鵬,用同樣的方式運回後山。
鄭鵬并不怕人非議,可帶着一名身材暴露的美女穿過軍營還真是不妥,就怕動搖軍心。
伊秋做了一個夢,夢裏自己還在位于大唐境内的葛邏祿地盤上,騎着自己心愛的小白馬,一邊揮着長鞭放牧一頭頭肥壯的綿羊,一邊快樂地歌唱,而在草原的不遠外,一名強壯而俊俏的勇士騎着馬給自己送來一束剛摘下的鮮花.....突然間,快跑到自己面前的勇士變成了一匹兇狠的餓狼......
“啊,不要傷我”的一聲,伊秋吓得大叫一聲,然後猛地從床榻上坐起。
“伊秋小姐,不要緊急,你現在很安全。”突然間,房間裏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
有人?
剛才惡夢中驚醒的伊秋吓了一跳,回過神來,這才想起自己不再是那個生活在西域、被大唐皇帝冊封爲郡主的人,現在的自己,被打上背叛的标簽,不僅被迫遠離故土,還要寄下籬下仰人鼻息。
伊蘭回過神,下意識首先看看自己的情況:幸好,身上的虎皮裙還在,衣裳完好,身體也沒感到異樣,也就是說自己在昏迷時沒遇到侵害。
暗暗松了一口氣,又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發現自己住在一間裝潢不錯的房子裏,房子很新,甚至聞到鋸子鋸開木頭的那股木材特有的香味,房間内擺了不少擺設,榻鋪着的被蓋、被子用的面料,都是價值不菲的綢了,讓人感到驚訝的是,還薰了隻有上流貴族才用的檀香。
一瞬間,伊秋以爲自己身處小勃律城最豪華的客棧,可聽到士兵訓練的聲音不時傳來,知道自己還在唐營的軍營。
房間内除了面前,前面那張桌上還坐着自己大哥曾經的結拜兄弟鄭鵬。
要是沒猜錯,這間房就是鄭鵬的。
伊秋坐在榻上,瞄了自斟自喝的鄭鵬,猶豫一下,有些苦澀地說:“不敢勞鄭将軍擔心。”
此時伊秋的心情很複雜,要是葛邏祿和大唐沒有鬧翻,自己的哥哥庫羅跟兄弟還是結拜兄弟,自己就不用怕了。
可惜,一切都回不了過去。
鄭鵬隻是看了伊秋一眼,很快自顧玩弄手裏的茶杯,頭也不擡地說:“伊秋小姐放心,你隻是睡了一覺,什麽事都沒發生。”
伊秋聞言面色滞,很快有些落漠地說:“伊秋是将軍的俘虜,怎麽處置是将軍的事。”
現在不受侵犯,不代表以爲也不受侵犯,隻是早晚而己,伊秋内心已經看透這個世界。
女人的命運,向來就是掌握在男人的手裏,自己作爲葛羅祿的郡主,在享受郡主的便利時,也要盡到做葛邏祿郡主的義務。
所謂的義務,就是維護葛羅祿的利益:需要自己下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伊不拉時,伊秋沒得選擇;需要伊秋作棋子,以成親迷惑突騎施,伊秋還是乖乖地爲迪巴穿上嫁衣,然後在新婚夜親手取了他的性命。
伊秋内心有點不高興,但她還是從了,因爲這個時代女子的命運都一樣,就是天朝上國的公主,爲了大唐的利益,或是嫁入重臣家拉攏,或是遠嫁他鄉和親。
幸好,眼前這個鄭鵬,長得不錯,怎麽也比成爲那些老頭的玩物強。
鄭鵬沒有說話,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新茶:“伊秋小姐,要不要喝點茶?”
“不用,鄭将軍,你打算怎麽處置我,或是,把我送給哪個人?”伊秋哪裏還有閑心喝茶,連忙把心裏的疑問提出來。
看起來這個鄭鵬心情還不好,起碼現在好說話,趁機會問出來,早點知道自己的下場,免得心裏七上八下。
至于自殺,沒到最後一步伊秋也不會這樣做,她被俘的時候就打算好:不能就這樣白白死去,得找機會逃回去。
不僅僅是給自己出一口惡氣,也是爲了葛邏祿着想:自己跟丈夫伊不拉到大勃律的事,很少人知道,而突騎施的郡主卻得到準備的情報,在途中設伏,伊不拉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自己不喜歡他,不過出賣自己的人一定要找出來。
一想到自己阿爸和哥哥身邊有細作,葛邏祿一族就像在懸崖上行走,一不小心就摔個粉身碎骨。
伊秋心裏暗暗給自己打氣:爲了阿爸和大哥,爲了葛邏祿一族,自己不能這麽輕易死去。
鄭鵬放下茶杯,有些吃驚地說:“送人?誰說要把你送人?這消息是聽誰說的?”
從蘭朵的手裏接來後,在伊秋醒過來之前,自己還沒跟伊秋說過一句話,怎麽就有要把她送人的說法。
伊秋面無表情地說:“鄭将軍把我從突騎施郡主手中要來,可鄭鵬根本對我沒那個意思,不是送人,難道留下來做雜活?”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從一個人的眼睛可以讀出很多東西,伊秋在鄭鵬的眼裏讀到一刹那的驚豔、驚訝和同情,但就沒有欲望,知道鄭鵬對自己沒興趣後,就開始思考自己的下場。
鄭鵬對自己沒興趣,對伊秋來說算是一個好消息,起碼自己不用擔心馬上就要被人玩弄,不過伊秋心裏還有一絲失落,要知伊秋對自己的容顔還是很有自信,一度以爲沒有男人能拒絕自己。
還想着以色誘惑鄭鵬,現在看來,這一步可以省下。
鄭鵬哈哈一笑,很快說道:“除了送人、做雜活,難度就沒有第三種選擇?”
“選擇?什麽選擇?”伊秋把話說開,也沒那麽多顧忌,有些嘲諷地說:“難不成,你還會念舊事,把我放了?”
鄭鵬擡頭看了依秋一眼,語出驚人地說:“要是我真是念舊情,念你大哥庫羅跟我曾是結拜兄弟的份上,把你放了呢?”
伊秋瞳孔一縮,心中打了一個激靈,不過很快搖搖頭說:“鄭将軍,你們大唐有一句話叫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現在我就是任你宰割的魚肉,就不要再戲弄我了。”
自己大哥和鄭鵬是結拜過,一度關系極好,聽大哥說過,一起喝過花酒,一起打過纨绔子弟,一起在戰場上拼過命,可以說有過命的交情,可随着兩人割席斷義後,所謂的兄弟情義,也随着那一割煙消雲散。
起碼伊秋心裏還真不抱任何希望。
“戲弄?至于嗎”鄭鵬哈哈一笑:“伊秋小姐,有一件事你還真沒想到,我就是一個很念舊情的人,不是開玩笑,入夜後我會派人送你出軍營,這樣你就可以回到你家人的身邊。”
“你...你...有什麽陰謀,想跟着我,找到葛邏祿一族的容身之地?”伊秋有些警惕地說。
“哈哈,哈哈哈”鄭鵬聞言,忍不住大笑起來。
鄭鵬一笑,原來還鎮定的伊秋馬上緊張起來,連忙問道:“你,你要幹什麽,不要亂來,我,我不會上你的當。”
“好了,不用緊張”鄭鵬揮揮手說:“伊秋小姐,你想多了,現在所有人,都知你們投靠了吐蕃,而吐蕃不仗義,把你們安置于在羌塘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想必不用再跟蹤你去找吧,再說我們連你去哪裏這麽重要的情報都能弄得到,葛邏祿那麽多人,要找你們的營地根本就不是事。”
依秋一想也是,心中暗暗松一口氣。
緩過神來,依秋的腦袋很快靈光起來,她對鄭鵬洋洋自得的樣子很不喜歡,甚至有些讨厭,有心想打壓他一下,忍不住反駁道:“鄭将軍真會給自己戴高帽,就是知道我們葛邏祿一族的營地又能怎樣,那是吐蕃,神佑之地,唐軍一踏進吐蕃的國土就會遭到詛罵,任你雄兵百萬也能隻能幹瞪着眼。”
“伊秋小姐說,依你的說話,對葛邏祿一族來說,吐蕃是神佑之地,而對大唐來說,吐蕃就是詛咒之地,對嗎?”
“沒錯,就是這樣。”
鄭鵬饒有興趣地問道:“哦,爲什麽會這樣,依秋小姐知道嗎?”
伊秋哪知爲什麽,隻好把大哥跟自己說的照搬出來:“原因不是很簡單嗎,葛邏祿一族是吐蕃的朋友、盟友,而大唐是吐蕃的死敵,吐蕃的神靈會保佑它的朋友,懲罰它的敵人,所以對葛邏祿一族來說是神佑之地,對你們來說就是詛咒之地。”
“是嗎?”鄭鵬質問道:“既然是盟友,還是朋友,怎麽會把最貧瘠的羌塘安置你們呢?至于神佑,見仁見智吧,據說你們葛邏祿一族進入吐蕃時,可遭了不少罪,曾經一天死掉一百多人,這還叫神佑之地?”
除了吐蕃土生土長的人,任何人到吐蕃,特别是海撥高的地方也難适應,葛邏祿背叛大唐後,西域已經沒了它的容身之地,隻能投靠吐蕃,充當吐蕃的打手,别看葛邏祿一族現在是挺過來了,剛到吐蕃時,高原反應可要了他們不少性命。
伊秋聞言語塞,不過她很快辯解道:“安置到哪裏,那是男人們的事,我隻是一個弱女子,不過問也不評價,至于鄭将軍所說傷亡的事,沒錯,的确有,此事吐蕃的大師已經解釋過,有些人沒福消受,隻能怨他們福薄。”
剛進吐蕃時,葛邏祿一族太慘了,大批大批百姓病倒,每天都要傷人,附近那片埋葬屍骸的土地,每天都添不少墳頭,不僅僅是人,那些葛邏祿一族賴以生存的牲口也大量死亡,幸好牲口死了也能吃,吃不了可以制成幹糧,而吐蕃倒還要一些臉面,估計看到葛邏祿還有利用價值,幫葛邏祿補充了不少牲口,還免征三年稅收,這才熬了過來。
好吧,福薄也是一個不錯忽悠人的理由。
鄭鵬本想說吐蕃人所謂的福,就是不斷抓葛邏祿的人口到黑市賣錢,不過看到伊秋一臉悲傷的樣子,很快沒了争辯的興趣。
争辯赢了一個弱女子,沒有成就感,也有些殘忍,對一個還處在如花年齡的伊秋來說,她早已不堪負荷。
“好了,開門見山吧”鄭鵬很幹脆地說:“伊秋小姐,你幫我一個小忙,我就答應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