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噬血的彎刀,次仁面不改色地說:“葛邏祿族的利刀,是對着兄弟盟友的嗎?”
庫羅面色有些猙獰地說:“我們不是兄弟,不要亂說話。”
“亂說話?爲什麽不說你叔叔利欲薰心亂行動呢,好家夥,竟敢打大唐運載戰利品的車隊的主意,财貨全劫,人也全殺了喂狼,這事要是讓大唐知道,以他們做事的手法,你們葛邏祿一族就等着滅族吧,橫豎是個死,不如拼一把,我們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不是兄弟是什麽。”
“哼”庫羅沒說話,隻是冷哼一聲。
次仁也不計較,冷笑一聲,用手慢慢推開架在脖子前的刀,面帶笑容地說:“都是一條船上的人,還不是兄弟是什麽,庫羅,你要記住,開弓沒有回頭箭,走了這條路,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下次去打草谷,别讓你的人落在後面。”
“行啊”那下次去襲擊哨所,你的人沖在前面?”庫羅冷笑地說。
次仁打了一個哈哈,拍拍庫羅的肩膀,壓低聲音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回不了頭啦,不如我們通力合作,事成之後,你就是西域王,再不用看大唐的臉色行事,更不用被他們當成馬前卒,好好想想吧。”
說完,也不等庫羅的回應,徑直走了。
等次仁走遠,庫羅一刀劈在石頭,劈得刀花四濺,其中有一塊飛濺的碎石劃破了庫羅的手背,血流如注都都渾然不覺。
葛邏祿走到今天,跟自己的親叔叔蘇爾哈察分不開。
張孝嵩在攻打撥汗的行動中,對突騎施和撥汗那采取區别對待,引起葛邏祿不少人不滿,隻是在他的高壓下敢怒不敢言,蘇爾哈察就是其中之一。
大唐從大食撤軍時,帶回大批的戰利品,有一隊運輸隊途經撥汗那營地留宿,無意中讓蘇爾哈察發現大批的金銀财貨。
人爲财死,鳥爲食亡,再加上前面對大唐的不滿,蘇爾哈察頭腦一熱,當晚帶着心腹,趁着夜色把大唐車隊的人全殺了,本以爲神不知鬼不覺,也不知吐蕃怎麽知道這件事,還拿到證據,以此要挾葛邏祿一族合作,還把庫羅的生母和一個弟弟押到邏些城作人質。
庫羅從長安火速趕回後,事情已經不可挽回,然後一步步邁向深淵。
在大唐遊曆那麽久,庫羅對大唐非常了解,現在大唐,正處在盛世,比以前都要強大,猶如盤據在東方的一頭猛虎,還是一頭磨利爪牙、虎視眈眈的猛虎,現在去挑戰它,那是自尋死路。
然而,自己卻不能回頭。
突然間,庫羅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戰場上,要是碰到自己的兩個兄弟,怎麽辦?
以命相搏?謙讓?躲避?
好像自己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
“快點,後面的跟上。”
“看好馬車,裏面裝的都是好東西,要是摔壞了,看老子不把你們一個個打得屁股開花。”
“行動再快點,再磨蹭可就趕不到前面的驿站休息了。”
從長安駛往西域的官路上,作爲護送重要軍械的軍器少監楊先,騎着馬,手裏執着馬鞭,不斷催促部下趕路,碰上走得慢或偷懶的,不是賞一腳就是抽一鞭。
當楊先巡視到的隊伍的尾部時,看到有個人躺在一輛馬車上,翹起二郎腿,還悠然自得地啃着肉幹,當場氣得不輕,正想前去教訓時,無意中看清他的臉,馬上收起怒氣,視而不見地從一旁走過。
“楞着幹什麽,快點推。”楊先二話不說就給了旁邊一個小兵一鞭。
躺在上面的,楊先認出是軍中炙手可熱的鄭鵬,雖說隻是一個小夥長的打扮,可楊先不敢動他,至于其它人,則沒有顧忌。
這次的任務,就是掩護李顯城、鄭鵬這批人順利到西域,上面要求不能露破綻,掩護的人同樣對待,楊先也就不客氣了。
有些人就是太傲,目中無人,正好立立威。
被打的人是陸進,被打後忍不住瞪住楊先,拳頭都捏緊了。
“瞪什麽瞪,再瞪就卸了牲口讓你拉車信不信。”楊先毫不示弱地罵道。
陸進正想動手,這時二聲咳嗽傳來,猶豫一下,最後還是認慫地低下了頭。
老大都發咳嗽聲示意了,陸進不敢不聽鄭鵬的命令。
等楊先有些得意洋洋地走後,陸進有些郁悶地說:“老大,不公平,憑什麽你可以喝酒吃肉,還躺在馬車上享受,我要像牲口一樣被使喚呢。”
“簡單”鄭鵬打了一個響指:“這是本将軍人品好。”
陸進别過臉,眼裏出現一抹不屑的神色。
鄭鵬安撫道:“好了,明天就換你們警戒開路,忍着吧,到了西域,保證你們吃香喝辣。”
“還得升官發财。”一旁的曹奉附和道。
鄭鵬哈哈一笑:“這話說得好,必須的。”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剛走不遠的軍少監楊先聽到動靜,正想撥轉馬頭,無意中看到鄭鵬也在笑,猶豫一下,最後還是忍住了。
楊先走了,校尉打扮的李顯城騎馬走過來,皺着眉頭說:“鄭鵬,你們悠着點,别暴露了行蹤。”
“來,接着”鄭鵬把一隻鹵豬蹄扔過去。
李顯城一手接着,正想說話,鄭鵬一臉輕松地說:“我說李千騎使,你現在是辎重兵,押送軍械的辎重兵,可不是什麽天子親軍,看看你,昂首挺胸、殺氣騰騰的樣子,像嗎?一看就不簡單,放輕松點,天塌不了下來。”
看看鄭鵬,再看看自己,李顯城猶豫一下,随即在馬上一躍,跳到馬車上,一手奪過鄭鵬手裏的酒袋,大口灌了一口,再用力咬了一口鹵腳蹄,這才一臉滿足地說:“爽!”
鄭鵬說得對,這裏是中原地區,雖說離夜不閉戶還差一點點,但路途暢途安全,沒必要緊張。
到了西域,就要進入戰鬥狀态,現在嘛,就當成朝廷出錢供自己遊山玩水算了。
“來,這裏還有好幾種鹵肉,酒多的是,我們來個一醉方休。”
鄭鵬慷慨的拿出自己的儲備,邀請李顯城一起享用。
說實話,李顯城的确很傲,但他做人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他的驕傲來自他自己的實力,并沒有靠身份或背景,不随意施暴,也不剝削部下,是一個挺純粹的軍人。
就沖這一點,鄭鵬并不讨厭他。
“好,一醉方休。”
一行人隐匿在運送軍械的隊伍中,餐風宿露,起早趕晚,終于在六月二号抵達這次的目的地,大唐西域邊陲軍事重鎮:于阗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