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羽林軍馬球比賽就在這裏舉行。
馬球比賽是在申時開始,鄭鵬在未時二刻就提前到東内苑的馬球場踩場。
因靠近大明宮,東内苑的馬球場是李隆基禦用的馬球場,有空閑之餘經常在這裏跟兄弟、兒子和寵臣親信玩馬球,條件遠比猛虎營的馬球場好。
陸進就像一個好奇的孩子,進了東内苑的那時起,不停地左顧右盼,好不容易坐下,很快小聲地說:“老大,皇上真的來觀看嗎?”
“也許吧,就看他忙不忙了,不過第一場和最後一場,通常都會來觀看。”鄭鵬懶洋洋地說。
不得不說,李隆基人生足夠傳奇,幾經起伏,能青史留名又惹人争議,特别是興趣方面,在古代皇帝中也算是出類撥萃,音樂、馬球、書法、繪畫等樣樣精通,特别是在書法和音樂方面,取得不欲的成就。
當然,最讓後人津津樂道的,是他在美女方面的故事。
陸進有些興奮地搓搓手說:“太好了,又可以看到龍顔,也不知皇上還記不記得我。”
那樣子,跟後世追星的那些小迷妹不逞多讓,在皇權被神化的古代,像陸過這樣的情況,比比皆是。
這時候馬球場出現一陣騷動,鄭鵬擡頭一看,比賽的兩隊開始騎馬進場熱身。
李顯城站在高頭大馬上,有些驕傲地率隊進場,進場後第一時間向東面那個高台看去,皇帝專屬的看台還是空的,李隆基沒來呢。
當李顯城的目光掠過西面看台時,忍不住頓了一下:猛虎營的人正在西面看台會着,爲首的,正是死對頭鄭鵬。
來得還真早。
李顯城把缰繩向左一拉,率隊向鄭鵬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到鄭鵬所在的看台前面,李顯城突然勒住馬,看了鄭鵬一眼,突然右手握拳用力一揮,大聲吼道:“必勝!”
“必勝!”麾下的馬球隊聞言,都不用考慮,一個個條件反射般舉高雙臂,用自己最大的聲音大聲吼道。
聲浪大得,好像要把人的耳朵震聾。
不錯,聲音整齊響亮,氣勢喊出來了,李顯城示威地瞄了鄭鵬一眼:看到猛狼營決心和氣勢了吧?
李顯城有意在鄭鵬和猛虎營面前示威,準備震懾一下,叫得突然,隊員們也吼得有力,不少猛虎營馬球隊員被吓了一跳。
鄭鵬看到李顯城故意走到這裏,本以爲他要來挑釁自己,沒想到他隻想吓自己。
這個李顯城,有些幼稚,鄭鵬有些好笑,舉高右手搖了搖,大聲說道:“辛苦了。”
血雨腥風、血流成河親臨過,這點氣勢隻是小兒科。
李顯城的老臉抽了抽,然後有些憤憤不平的率隊到專屬的區域作準備,像檢查馬匹的狀态、馬具是否有問題、調動人和馬的狀态等等,這些都需要時間。
郁悶,明明想吓鄭鵬一下,可鄭鵬一點也不爲所動,還舉手說什麽“辛苦了”,感覺就像是在檢閱馬球隊一樣,偏偏李顯城還挑不出理。
吃了一個啞巴虧。
陸進指着李顯城問道:“他不是羽林第一勇士兼猛狼營的千騎使嗎,怎麽,他還下場打球?”
“陸隊正”一旁的吳浩小聲地說:“李千騎使打馬球可是撥尖的,曾在落後五球的情況下,憑一己之力獨進七球,号稱一場七次郎。”
一次七次郎?
鄭鵬差點沒笑出來,差點聽成一夜七次郎,而一旁的陸進自言自語地說:“是嗎?看來這個李顯城倒是一個人物,有空結識一下才行。”
李顯城走後,不斷有人進來,有些人認識,有些不認識,不少人前來跟鄭鵬打招呼,鄭鵬沒有什麽架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現場倒是一片和諧。
正當談笑風生之際,突然有個略事沙啞的聲音笑道:“這不是軍中新貴鄭千騎使嗎,久仰大名。”
剛才還歡聲笑語的場面,一下子靜了下來,鄭鵬擡眼一看,隻見一個白白胖胖,眯着牙,皮笑肉不笑看着自己。
“這位兄台有些面生,不知高姓大名?”鄭鵬客氣地說。
這個人一說話,現場就靜了下來,很明顯,眼前這個白白胖胖的人,地位很高。
“呵呵,鄭千騎使好,免貴,姓王,名進海,羽林軍錄事參軍是也。”
是他?
鄭鵬早就聽說了,王進海出自太原王氏,有個姐姐嫁到岐王府做側妃,算是羽林大将軍李業的小舅子,在羽林軍中是一個讓人頭痛的角色,還是羽林軍設賭最大的莊家。
錄事參軍可不是一個讨人喜歡的職守,唐代中央監察制度,包括禦史台、谏官和封駁官三個部分。唐代地方監察制度,包括巡察使的監督和錄事參軍的監督兩部分,說穿了就是專門抓小辮子的人,沒人喜歡。
也沒人會無事得罪他,相反,還得敬着他。
當然,很多人都說他隻是岐王李業的代表,要知軍中禁賭,而他卻敢公然收賭注,用高力士的話,李隆基對此一隻眼開一隻眼閉,有時還讓人暗中代他下注以驗證自己的眼光。
李隆基喜歡看馬球,也喜歡跟幾個兄弟、朝中重臣打賭,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知不覺間,大唐的國力已到達了巅峰,努力了多年的李隆基肯定很驕傲,也很自豪,堅持了多年奮鬥的心,也有了一絲松懈,大肆擴大教坊的規模不說,作爲最高領導人的李隆基,對吃喝玩樂、美女越來越上心。
做皇帝的經常跟兄弟、臣子打賭,在他眼中,這是可以提高觀賽的興緻,也可以驗證自己的眼力,賭個彩頭隻是小事一樁,他不知道,大唐這條無比高大、堅固的堤壩内,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一個蚊穴。
鄭鵬腦中思如電轉,不過嘴上卻客套地說:“原來是王參軍,失敬,失敬。”
王進海笑眯眯地說:“鄭千騎使,老遠就聽到你們有說有笑,說什麽事說得這麽起勁。”
右萬騎白虎營的千騎使莊超倫笑嘻嘻地說:“兄弟們都想着,怎麽從王錄事你這位财神爺手裏赢點錢花花。”
“對,大夥都在讨論這場猛狼營能赢幾個球。”
“前年輸慘了,差點要賣宅子,這次說什麽也要赢回來。”
“王錄事這招真是高,風險小點,賠得丁點那麽多,賠率一高,風險也大。”
衆人都在議論紛紛,等到衆人都議論得差不多了,王進海哈哈一笑:“那當然,風險與機率并存,輸赢得看運氣,就是某,也要看運氣。”
說到這裏,王進海把矛頭對準鄭鵬說:“對了,鄭千騎使,大夥多少都下了一點彩頭助肖興,不知你準備把彩頭壓在哪一隊呢?”
鄭鵬一進羽林軍,王進海就留意到了,這次羽林軍開展的馬球比賽,還特意吩咐手下,一看到鄭鵬的下注就報給自己,可就是到現在,也沒收到鄭鵬的下注。
“沒壓。”鄭鵬坦然道。
“哦,這是何解?”王進海故意挑釁道:“鄭千騎使是囊中羞澀,還是膽子太小?要是錢财不就手,沒事,說個數,某借你,利息什麽的全免。”
有舍才有得,要想得到鄭鵬信任,要想拿到更多,得先得到鄭鵬的信任和好感。
反正鄭鵬的底細王進海了如指掌,還真不怕他沒錢還。
“王錄事真是太大方了,不過你的好意我心領,沒給王錄事捧個場,并非不給面子,而是剛來羽林軍不久,對各營馬球隊的實力了解不足,而自己本營的馬球隊,爲了避嫌不能下,所以隻能湊個熱鬧。”鄭鵬不卑不亢地說。
很明顯,這個王進海是故意挑事,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暫時先不理他。
“那也是,鄭千騎使可是剛來,進來不久又碰上一件禍事,幸好有驚無險,對馬球隊的實力不了解,不下注也在情理之中。”同是右馬騎的翼虎營千騎使羅千開口幫鄭鵬說話。
鄭鵬已經明确婉拒,可王進海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鄭鵬,聞言馬上說:“鄭千騎使說得也有理,這次馬球比賽,大夥都有得樂,隻有鄭千騎置身事外不好,這樣吧,某破個例,鄭千騎使可以買本營的比賽,不過,爲了公平起見,隻能買本營馬球隊赢,不能買輸,如何?”
隻能買赢?
衆人聽了,紛紛暗罵王進海無恥。
猛虎營馬球隊的實力本來就差,最近又折了二員主力,衆人都看過參賽名單,猛虎營并沒有增加新援,也就是說,鄭鵬要靠那些殘兵敗将去比賽。
赢的機率那麽低,買猛虎營馬球隊赢相當于送錢,王進海卻破例讓鄭鵬買自己營的馬球隊赢。
這不是變相讓鄭鵬給他送錢花嗎?
真不要臉。
就當所有人以爲鄭鵬會拒絕時,沒想到鄭鵬開口問道:“這合适嗎?”
送錢,當然合适,太合适了,王進海心裏暗笑道,不過臉上一臉大度地說:“規規是人定的,某說合适,那就合适,不過有一點,都是有身份的人,太小的彩頭不受,免得傳出去讓人笑話。”
鄭鵬嘴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認真地說:“對,王錄事說得在理,都是有身份的人,這彩頭萬萬不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