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業一聲令下,在比武台上的鄭鵬就被兩名壯漢按倒,還沒準備好,突然感到屁股一痛,一記軍棍結結實實打在屁股上。
猝不及防之下,鄭鵬“啊”的一聲慘叫起來。
然而,那二聲行刑的人好像沒聽到,一邊數,一邊揮着軍棍,啪啪啪地打在鄭鵬的屁股上,還是當着整個猛虎營的将士面前打。
底下的将士看到自家千騎使被打,在下面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千騎使不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嗎,怎麽被當衆杖罰呢。”
“五十軍棍,真打下去,這人不得廢嗎?”
“就是,明明就是劉禮傑陷害,怎麽還要罰得這麽重。”
很快,就有不同的聲音響起:
“這叫嚴重?換作别人擅闖禁地,早就人頭落地了。”
“就是,身爲千騎使,連禁地也不知道,這叫渎職,不死也脫層皮。”
“連協犯都要斬首,鄭千騎使隻是打幾十軍棍,降點俸、不能告假外,什麽事也沒有,降俸不降職,你們自己好好掂量一下吧。”
“高公公親自護送來的,能簡單嗎?哎,劉百騎有點不自量力,想扳的别人沒扳倒,反而把自己折了進去,連後代補個缺都沒機會。”
“皇恩浩蕩了,給他留一個全屍,還禍不及家人,要不是功臣之後,哼,全家抄斬都是輕的。”
議論了一會,聲音慢慢平息下去,一衆将士看着台上被打得啊啊慘叫的鄭鵬,眼裏沒了輕視和嘲弄,反而多了一絲敬畏。
就是被罰,人家也是沐浴着皇恩。
“五十”右邊那名有些胖胖的行刑手打完最後一棍,馬上收起帶血的軍棍,站在一旁待命。
李業扭頭看了一眼鄭鵬,隻見鄭鵬的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趴在哪裏直哼哼,嘴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前面已經訓過話,揮揮手,徑直離開。
“少爺,你沒事吧。”阿軍第一個沖上去。
“千騎使,感覺怎麽樣。”
“還楞着幹嘛,快把鄭将軍擡回營房。”
“郎中呢,快,讓他拿最好的金創藥。”
一衆手下圍上來,七嘴八舌問候鄭鵬,然後又拿卸下一塊門闆,把鄭鵬擡進營房,又是問候又是抹藥,好半響才把人都打發。
“少爺,好點沒有?”阿軍擔心地問道。
“死不了”鄭鵬有些郁悶地說:“還真狠,一打就是五十軍棍,我這屁股打爛了。”
阿軍小聲地說:“少爺,知足吧,現在沒降你的品階和爵位,隻打五十軍棍,罰點俸祿,還是讓行刑老手來執行,看起來打得血肉模糊,實則都是皮外肉,養個十天八天就能下地行走,要是真打,頂多二十軍棍就能把股骨都打斷,能捱三十棍不死的都算命大。”
鄭鵬嘟囊地說:“罰俸,我還想他免職的,早就說這是一個苦差,這下好吧,天天關在這裏,像坐牢一樣,無端還飛來橫禍,煩。”
看到阿軍似是在一旁幸災樂禍的樣子,鄭鵬頓時感到有點不平衡了:“阿軍,當時在場的,就是宮女都被罰了,爲什麽你一點事也沒有,碰上這種情況,不是由你替代受刑的嗎?”
阿軍面不改色地說:“可能應了少爺說的,人品好吧。”
鄭鵬:......
半響,鄭鵬開口道:“阿軍,走,這床太硬,被不夠軟,營房也一股汗酸味,吃得也粗劣,本少爺要回去養傷。”
這是全是男的,看着就心情就不好,阿軍做護衛是一流的人選,但伺候人連三流都算不上,鄭鵬有點懷念自己的安樂窩了。
新宅建好了,也不知綠姝挑了一個什麽日子,早點搬進新居,早點享福。
“回去?”阿軍有些驚訝地看着鄭鵬:“少爺,你剛才沒聽清楚?大将軍當衆宣布,一年内不準告假,總不能他剛說完,你就違規吧?除非,你這屁股真不要了。”
鄭鵬吃驚地說:“什麽,養傷也不能?”
“不能,少爺就是傷着,還要坐鎮營地,要不然也算是怠軍,這可是大罪。”
看到鄭鵬一臉失落的樣子,阿軍安慰道:“少爺,也不用太過擔心,旬休還是有的,一個月回去三天,現在離旬休還有四天,忍忍吧。”
“手賤啊”鄭鵬有些郁悶地說:“肯定是皇上覺得我主動請辭是撂挑子,這是給我好看呢。”
李業曾問過鄭鵬,認爲自己會得到什麽懲罰,鄭鵬靈機一動借機請辭,有可能就是這樣,讓李隆基不高興,覺得鄭鵬是在浪費他的好意,一怒之下,就有了不能告假的懲罰。
這次可罰到鄭鵬的痛處。
阿軍有些無言地退到一旁,對這位少爺,真不能用普通人的心思都揣測他。
房間的氣氛有一點點尴尬,突然間,外面傳來傳令兵的聲音:“報,猛狼營千騎使李顯城在營門外求見。”
鄭鵬心情正郁悶,揮揮手說:“他來幹什麽,不見。”
早不來,晚不來,被打完屁股才來,由于屁股受傷,不能躺着,現在鄭鵬是趴在坑上,形象很不雅,鄭鵬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
“李千騎使說得知千騎使受罰,特地前來看望。”
鄭鵬沒好氣地說:“不用他這麽好心,讓他滾。”
“得令。”
傳令兵正想走,阿軍突然說:“慢着。”
叫停傳令兵後,阿軍對鄭鵬說:“少爺,過門都是客,不管他來意如何,都應見一下,反正這件事早就通了天,還不如大方一點,要是不見,他到處嚷嚷,說少爺連見他都不敢,傳出去有損少爺在軍中的聲譽。”
軍中以強爲尊,平日将士也處處要強,都說将熊熊一個,兵熊熊一窩,将領的性格直接影響部下的性格和氣質,現在猛虎營和猛狼營正在對峙競争時,阿軍不想自家少爺在氣勢上矮人一等。
文人要謙,不然讓别人說狂;武人要争,不然别人會說窩囊。
鄭鵬想了想,開口說:“算了,讓他進來。”
很快,外面傳來一陣肆無忌憚的笑聲,李顯城人未到,笑聲先至:“鄭千騎使,某來看你了,沒事吧。”
“不知李千騎使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也不能起身接待,還請李千騎使不要見怪。”鄭鵬趴在炕上,不喜不怒地說。
李顯城看到鄭鵬趴在坑上,把屁股挺得高高的,忍不住又笑了一下,然後有些搖搖頭說:“下手也太狠了,看,這腚快成八瓣。”
鄭鵬沒好氣地說:“李千騎使,現在你也看到我這倒黴的樣子,想笑就笑吧,笑完好走不送,郎中說我要好好休息。”
這個李顯城,還真是閑得無聊,爲了笑話自己還特意跑一趟。
“鄭千騎使,此言差矣”李顯城一臉正色地說:“某到這裏,是給鄭千騎使帶來秘制的金創藥,效果比軍中常用的金創藥好太多了,這是某的一點心意,還請鄭千騎使笑納。”
“秘制的金創藥?”鄭鵬有些遲疑地說。
早上巡邏時還結了梁子,立下賭約,現在這麽好心?
聽到鄭鵬有些不信,李顯城一臉磊落地說:“鄭千騎使放心,這金創藥沒問題,某還不屑于作這種下三濫之事,可能說出來你不信,某嘴上笑得有些幸災樂禍,心裏其實是挺佩服你的。”
“什麽,我沒聽錯吧,李千騎騎使佩服...我?”鄭鵬一臉吃驚地說。
這個李顯城想玩什麽?
看到鄭鵬不信,李顯城壓低聲音說:“我們都知道,鴛鴦湯池經常有嫔妃、美女沐浴,将士們早就想看看,可一個個隻是想想而己,從來沒人敢進去看,兄弟們私下打賭,哪個敢進去竊玉偷香的,都得高看他一眼,還是鄭千騎使厲害,不但進了,看的還是眼前最得寵的林十家,現在還算全身而退,某也得說一個服字。”
李顯城聽到鄭鵬私闖鴛鴦湯池,被禦前侍衛當場抓住押走,以爲鄭鵬要折在這件事上,沒想到鄭鵬僅是打了五十軍棍、俸祿降了幾等,還有一年不能告假,啥事都沒有,當時就驚呆了。
換作其他人,估計審都不審就斬首,鄭鵬倒好,岐王兼羽林大将軍李業親自過問,還從刑部調來一批破案好手,不到二個時辰就破了案,絕大部分人認爲必死無疑的鄭鵬,還有中氣十足地在哼哼。
不能不說,鄭鵬還真是得寵。
鄭鵬馬上否認:“不提也罷,這叫用人不當,察人不周,讓人鑽了空子,跑到鴛鴦湯池啥也沒看到,又是挨軍棍又是罰俸,找誰說理去。”
鴛鴦湯池看到美豔的一幕,隻能放在心底,就是打死也不能承認。
原因很簡單,要是不小心說出來,自己有可能被皇帝打死。
李顯城把秘制的金創藥交給阿軍後,自顧找一張馬紮坐下,看看鄭鵬,悠然地說:“鄭千騎使,我們都是軍人,說話就不轉彎抹角,有些話某就直說了。”
“理應如此,李千騎使,有什麽話,但說無妨。”鄭鵬開口說道。
“好”李顯城很幹脆地說:“某到這裏,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盡一下同僚之情,看望一下,順便給你帶一瓶秘制的金創藥,祝你早日治愈;二是跟你商量一下兩營馬球賽的事。”
鄭鵬接過口頭:“有勞李千騎使費心,這份厚禮,我收了,至于馬球比賽的事,不知李千騎使有什麽指教?”
“指教談不上”李顯城擺擺手說:“貴營出了這麽多事,不僅鄭千騎受了傷,貴營馬球隊因這件事失去兩個好手,猛狼營馬球隊的實力,本來就比猛虎營高,現在主将受傷,又少了兩名好手,實力更加懸殊,再比下去也是勝之不武,這次來,某就是希望取消我們之間的賭約。”
黃保鋒和錢貴都是打馬球的好手,是猛虎隊中鐵打的主力,眼看就要比賽,兩人卻都被斬了,猛虎營馬球隊實力進一步削弱,李顯城也不想乘人之危。
鄭鵬有些吃驚地看着李顯城,好像第一次認識他的樣子。
半響,鄭鵬神色一松,很快說道:“李千騎使,很感激你的幫忙,也爲你的光明磊落鼓掌,不過賭約就是賭約,訂下就不能改變,請李千騎放心,賭約依然有效,我認。”
李顯城那麽大方,鄭鵬也不能小氣。
“恕我冒昧問一句,鄭千騎使,你行動有些不便,訓練方面肯定受到影響,現在猛虎營人手不足,士氣也有些代落,你何來的自信和勇氣?”
鄭鵬一下子站起來,開口問道:“山人自有妙計,李千騎使就不用擔心了。”
李顯城左右看了一下,很快點點頭說:“既然鄭千騎使堅持,那好,我們馬球場上見,告辭。”
“馬球場上見”鄭鵬趴在床上,眼皮都不擡一下,開口吩咐道:“阿軍,替我送一送李千骠使。”
“得令。”
......
猛虎營内,終于恢複了平靜,鄭鵬可以一邊養傷一邊訓練,然而,在鄭家舊宅内,氣氛有些緊張,不時看到有女子站在門前眺望。
都是在等消息的,想知鄭鵬有沒有出事,真有事又怎麽應對。
“綠姝,先坐一會再說,不用怕,少爺吉人天相,肯定會逢兇化吉,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林蕃兒看綠姝一刻不停地來回看看,小聲地勸道。
知道鄭鵬要出事後,綠姝就一刻也坐不住,幾次想去找鄭鵬,都讓崔源派來的管家仁安攔着。
綠姝焦急地說:“薰兒姐,你不焦急啊,夫君他又是闖禁地、又是看到皇上最寵愛的林十家,随便一條罪也得殺頭,能不急嗎?”
“這麽嚴重?”林薰兒有些急了,連忙問道:“少爺可是将軍,還有爵位,總不能說殺就殺吧?”
“審?”綠姝擺擺手說:“薰兒姐,這可是在禁苑,皇室禁地,可不是什麽小地方,事大事小隻是别人的句話,夫君的生死,就在皇上的一念之差。”
“那...那怎麽樣?總不能幹坐這裏什麽都不做吧”林薰兒想了想,很快有了主意:“綠姝,你大父擔心你,不讓你外出,可沒說過不讓你的心腹自由活動吧,不如派幾個機靈的去打探消息,怎麽樣?”
綠姝聞言眼前一亮,連連點頭說:“好主意,我馬上派人去。”
正當綠姝考慮讓誰去打聽消息時,門外突然傳統來一個渾厚中帶着二分蒼老的聲音:“不用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