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崇接過來打開一看,臉色有點怪異起來,一邊遞回給宋璟,一邊皺着眉頭說:“怪了,吐蕃一向像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這次竟然主動服軟?”
宋璟接過奏折一看,很快皺起了眉頭:奏折中說,最近吐蕃邊境出現一股行迹無定的悍匪,在吐蕃境内無惡不作,還襲擊哨所,掠奪軍械,有目标者發現向大唐境内移動,希望大唐徹查雲雲,隐隐還有詢問是不是大唐軍隊所爲的意思。
“這事有些怪異”宋璟開口道:“一般的流匪,不會驚動到吐蕃的高層,這封奏折,相當于國書了,看來這股悍匪不簡單。”
宋璟說完,猛地想起一件事,連忙補充道:“皇上,上個月不是接到密報,吐蕃羊同有村落受襲,全村男女老少被屠戮一空嗎,會不會與這件事有關?”
李隆基猶豫一下,點點頭說:“沒錯,的确是有這麽一份密報。”
不用吩咐,一旁的高力士已經在一旁存放資料的櫃子裏尋找,沒一會的功夫,高力士恭恭敬敬把那份密報送到李隆基面前:“陛下,密報在此。”
平日功課做得好,高力士喜歡井然有序,奏折會分類存放,找與吐蕃有關的奏折,就在專門存放的櫃子裏就能找到。
密報上的字不多,隻是簡單地寫着羊同一個叫哇瓜村在夜間受襲,全村男女老少無人生還,後面還建議暗中調查是不是邊軍所爲。
宋璟繼續說:“這件事臣記得很清楚,軍部派了特使,調查的結果是邊軍并沒有任何異動,難度真有異地的悍匪鬧事?”
姚崇撫着胡須、半眯着眼不說話,少傾,他老眼一睜,有些焦急地說:“皇上,邊境估計有變。”
“哦,何以見得?”李隆基開口道。
姚崇解釋:“吐蕃這封奏折,明是請求,暗是指責,實則卻是提前爲自己洗脫嫌疑,掩飾它的行動,邊境,怕是有變。”
“不至于吧,一股流竄的悍匪,最多就是掠奪一些财貨、牲口,會不會當日攻打撥汗那潰敗的流兵散勇還沒有肅清?”宋璟開口說道。
打仗時太亂,很多人被沖散,一些将士流落在外,他們有的回不去,有的不想回去,有的怕回去被罰或追究責任,幹脆落草爲寇。
姚崇解釋道:“廣平,有件事你不清楚,那個哇瓜村是大唐多年經營的一個據點,村裏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都是歸順大唐、充當大唐的密探,那股悍匪很有可能是吐蕃人所扮,一來不動聲息撥掉大唐苦心經營的據點,二是掩飾下面的軍事行動,例如以悍匪的名義擾亂大唐邊境。”
李隆基點點頭說:“姚愛卿分析得很有道理,看到吐蕃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宋璟有些意外地看着姚崇,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姚崇退下相位已久,可每逢大事,李隆基都把他喚到場,也很重視他的意思,像秘密據點這種絕密的事,就是自己都不知道,而退下來的姚崇卻知道。
可以看出李隆基對他的信任。
好在姚崇是自己人,倒不至于羨慕妒忌,宋璟打了一個激靈,連忙說:“皇上,有必要讓邊軍、特别是與羊同地區相近的于阗鎮守軍加強戒備,不能讓吐蕃有機可乘。”
李隆基一臉沉穩地說:“吐蕃的狼子野心,大唐上下皆知,對吐蕃嚴加戒備是常态,要是戍邊還要朕提醒,那戍邊的将士是萬死不能辭其罪,現在要做的,就是想想怎麽抓個現行,不能讓吐蕃在邊境胡搞蠻纏,姚老,你有什麽看法。”
“現在還不知邊境會有什麽變化,僅憑一封奏折,很難判斷出什麽事,一動不如一靜,一邊留意邊境的變化,一邊讓密探看看吐蕃到底有沒有異常。”姚崇開口說。
宋璟搖了搖手裏的信,有些擔憂地說:“吐蕃至長安,路途遙遠,若是真有異心,隻怕邊境已有異變。”
“怕什麽”李隆基一臉霸氣地說:“大唐國勢強盛,堅如磐石,還怕那些鼠輩毛賊,來了好練練兵,别讓将士們太清閑,怕的就是他們不來。”
李隆基說話的時候,信心滿滿、霸氣外露,把天朝上國皇帝的自信與王者風度表現得淋漓盡緻,就是姚崇和宋璟也被他折服。
要是遠在千裏之外的崔希逸聽到的宋璟的話,肯會贊他一句料事如神。
二月十七日,夜,對狼牙堡的将士來說,這是一個平凡卻又很有意義的日子。
日夜趕工的新堡終于完工。
戍邊的日子,單調、孤寂,特别是孤堡深入的狼牙堡,除了自己的同僚,有時半個月都沒看一個活物。
天,很黑;山風,很大;郊野,很寂寥,然而,狼牙堡内,崔希逸睡得非常香甜,甚至微微打起了呼噜。
狼牙堡是水泥的試點,把水泥運到狼牙堡後,崔希逸起早趕黑,監督工匠建造狼牙新堡,昨日才剛剛完工,累得不輕的崔希逸倒頭大睡。
順利完成任務,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就可以回家。
家裏還有意中人等着自己呢。
睡得正酣,突然有人搖着自己,隐隐還聽到有人小聲地說:“營正,營正,有情況。”
一聽到有情況,崔希逸雙眼一睜,猛的坐起來,看到叫自己的是心腹馬家興,沉着問道:“什麽事?”
馬家興小聲地說:“我們設的一個暗哨,已經二刻鍾沒有反應。”
“通知堡裏的人沒有?”
“已經告知季堡長,現在狼牙堡外松内緊,所有将士已經進入戒備狀态。”馬家興小聲說道。
就在說話間,崔希逸已經披上戰甲,還把弓挂在背上,一臉鎮定地說:“不用點燈,走。”
普通人聽到有危險,多少有些驚慌失措,可崔希逸聽到有危險,不僅沒有驚慌,眼裏反而露出一絲興奮的目光。
“崔營正,沒想到連你也驚動了。”來到狼牙堡了望室,狼牙堡堡長季正鴻小聲迎了上來。
“情況怎麽樣?”崔希逸單刀直入。
季正鴻壓低聲音說:“剛才聽了地面,應該是北面有些異常。”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崔希逸把手握在刀柄上,冷聲說道:“現在是吹南風,他們從下風的位置摸過來,不是普通的馬賊,來得巧了,正好驗一下狼牙新堡的威力。”
“也是,看看他們能躲過幾個陷阱。”季正鴻嘴邊露出一絲冷笑。
狼牙堡就像一根嵌在吐蕃邊境的釘子,功能不僅僅是望風,自保能力也很強,在的狼牙堡四周,設了很多機關陷阱,要是有人貿然闖進,很容易就會觸動機關。
“啊~”“啊~”
季正鴻的話音剛落,黑暗中傳來二聲凄厲的慘叫聲,顯然是有人觸動了機關陷阱。
“敵襲!”
值勤的士兵大叫一聲,然後有人吹起了号角。
一瞬間,狼牙堡燈火通明,在火光中,隐隐約約看到北面的位置有不少人頭擠動,還有利刃的寒光閃動。
還真有人想對狼牙堡不利。
“你們是什麽人?這是大唐的狼牙堡,速速退避,違者格殺勿論。”一名隊正大聲表達自己的立場。
要是普通人聽到這是大唐的軍堡,肯定有多快跑多快,可黑暗中的那些人聽了,不僅沒有退,反而點燃了火把。
偷襲不成,幹脆明攻。
火把一點,季正鴻也看清了對面來敵的情況,不由倒吸一口冷氣:來敵大約有八百人之衆,有步兵有騎兵,清一色的精壯的男子,有人穿着藤甲有人穿着鎖子甲,每人都備有長短武器,從他們行進的隊型來看,絕對是訓練有素的精兵。
比吐蕃的正規軍還要精銳。
“你們是什麽人,報上名來。”
“這是大唐國境,再不退下,格殺勿論。”
“爾等鼠輩,連話也不敢說嗎?”
當值的隊正不停地發問,試圖弄清楚來犯的是什麽人,可那些人根本不理會,一言不發,步步向前靠攏,回答大唐隊正的,隻有大木樁敲地的聲音和盾牌落地的聲音。
爲了清理陷阱,那些人用二三丈長的木樁拍打地面,故意觸發陷阱機關,爲了被暗矢射中,前面還一排盾兵護着。
明顯作了準備。
“不用叫了,準備作戰。”崔希逸皺了一下眉頭,大聲說道。
那名隊正猶豫一下,把目光放在堡長季正鴻身上。
季正鴻才是他的頂頭上司,而崔希逸隻是負責後勤的一名營正,看似崔希逸官職高,但兩者不屬于同一個序列。
就當季正鴻想提示崔希逸越權時,崔希逸突然掏出一面黑黝黝的令牌在季正鴻眼前一亮,開口說道:“現在起,狼牙堡由本營正接管。”
“狼牙堡所有将士聽令,一切聽崔營正指揮。”季正鴻臉色一肅,馬上下令。
崔希逸亮出的,是于阗鎮鎮守使唐寬的令牌,見此牌,如鎮守使親臨,有權調動于阗鎮内不超過一千的人馬。
狼牙堡的編制是一百人,崔希逸接管沒有一點點問題。
接管狼牙堡後,崔希逸馬上發布第一條命令:“弓箭手準備,來犯之人一進射程,格殺勿論,季堡長,馬上讓人發求救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