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所有的大型活動,都是在這裏舉行。
召集令響起來後,國子監的博士、學生雲集,沒一會兒的功夫,廣場上已經站滿了身穿各式儒袍的學生和官服的教導人員。
“鄭将軍,差不多了,老夫上去說幾句,到時就輪到你上場。”蔡嘉看了一下現場的人數,提醒一旁的鄭鵬。
“蔡祭酒,不等齊人嗎?”鄭鵬有些驚訝地說。
“已經來得七七八八,差不多可以開始了。”
“就這麽一點人?”
國子監,大唐的最高學府,占了務本坊半坊之地,面積近170000平方米,眼前這些這些學生和先生加起來,也就六七百人,太少了吧。
半坊之地不少了,170000萬平方的建築,看似不多,後世一些普通學校也有幾萬平方米,問題是和後世高樓大廈不同,唐代的建築通常隻有地面的一層,這樣占地更廣。
蔡嘉有些驚訝地說:“鄭将軍,看來你對國子監了解得不多啊。”
“慚愧,以前沒有那份指望,也就沒留意,還請蔡祭酒多多指教。”
蔡嘉點點頭,緩聲地說:“大唐建國初期,國子監的定額才三百,後來略有上漲,現在的定客大約在五百,老夫剛才目測了一下,差不多了。”
不會吧,這麽大的國子監,才五百學生?
半坊之地,170000平方的建築面積,相當于一個學生約占340平方米,簡直就是豪出了天際。
鄭鵬猶豫一下,小聲地說:“蔡祭酒能拿出二個學額,飛騰感激不盡,對了,我的兩個弟弟,不知安排在哪個學科呢。”
開始還以爲蔡嘉有些小氣,現在聽來,人家已經非常大方。
蔡嘉呵呵一笑,點點頭說:“四門館。”
知道鄭鵬了解得不多,蔡嘉主動解釋:“博士六人,正七品上;助教六人,從八品上;直講四人,生員介于二百至三百間,七品以上、侯伯子男子爲生及庶人子爲俊士生者,鄭将軍,老夫爲了令弟,已是破例了。”
說完,蔡嘉經鄭鵬科普了一下,鄭鵬這才發現國子監的水不淺。
三品以上及國公子孫、從二品以上曾孫有機會進入國子學;
五品以上及郡縣公子孫、從三品曾孫有機會進入太學;
七品以上、侯伯子男子爲生及庶人子爲俊士,有機會進入四門館;
剩下的律學、書學、算學也有各要求。
鄭鵬知道蔡嘉的意思,進入國子監的學生,要看父、祖的官位,而鄭萬、鄭裏隻是自己堂弟,并不是兒孫,的确是破格了。
當然,這五百定額是限于長安國子監,東都洛陽也有一個國子監,同樣招收學生,不過學額更少,大約有二百人左右。
“給蔡祭酒添麻煩了,改天一定要好好請蔡祭酒喝上幾杯。”鄭鵬一臉感激地說。
“好,這話合老夫胃口,老夫也想看看,能讓一個人把千金裘和五花馬都賣掉換酒的白酒,到底是什麽滋味。”
沒想到李白作的詩,都傳到蔡嘉耳中,鄭鵬笑嘻嘻地說:“蔡祭酒放心,這次特地給你帶了幾壇,綿的、烈的都有,不夠隻管開口。”
蔡嘉滿意地點點頭,說了一聲好。
國子監不差錢,不用接受捐助,可蔡嘉缺啊,金銀珠寶不敢收,幾壇酒還是無傷大雅。
這時有助教上前禀報:“報,所有生員、博士、助教、直講到齊,隻缺孫監丞因病缺勤。”
國子監丞孫尉,體弱多病,告假成了習慣,以至國子監主簿王進業成爲名義上的二把手。
蔡嘉點點頭,信步走到聖賢堂中間的長案上。
“見過蔡祭酒。”站在台下的學生、博士等人齊齊向國子監的最高職位人行禮。
蔡嘉擺擺手說:“免禮,都坐下吧。”
一聲令下,衆人紛紛坐下預先準備好的蒲團上,盤腿坐下。
等衆人都坐下後,蔡嘉開口說道:“今日敲鼓召集諸位,主要是今天請到一位特别的客人跟諸位分享他的人生經驗,而這位客人,想必在座都不會陌生。”
話音一落,不少人臉上出現期待的神色,都在心裏猜想着是哪位人物值得祭酒這般鄭重其事,隻有孫耀州和王進業的臉色有些異樣。
孫耀州的眼神是典型的羨慕妒忌恨,他怎麽也沒想到,昔日那個坐在宴會最角度的小賤商,搖身一變成爲長安炙手可熱的人物,還能堂而皇之在國子監分享自己的故事。
當日自己眼中的兩者的距離,現在正好換一個位置。
王進業一臉陰沉,在他看來,鄭鵬這有辱斯文的人,讓他在國子監這種神聖的給國子監上下、包括自己在内講話,心裏非常憤怒。
特别這個人還是太原王氏共同的敵人。
“祭酒,你快點公布吧。”
“是啊,是什麽樣的人物讓祭酒把授課都中斷呢?”
“你們看,台下那個,不是鄭将軍嗎?他是武将,怎麽來國子監?不會是他上台講話吧?”
“别的武将,肯定奇怪,不過這個人是鄭鵬鄭将軍,某可是一點也不好奇。”
“那是,鄭将軍作的詩不多,可每一首都是上上之品,還譜寫了大唐的新軍歌,就是本公子也唱得熱血沸騰。”
就在衆人議論紛紛的時候,蔡嘉大聲地說:“長安大才子、右萬騎中郎将兼令押千騎使鄭鵬,雖說是武将,可他創作出很多的作品,有兩首還編入了國子監的教材,現在有請鄭将軍給諸位分享一下他的創作經曆。”
這個鄭鵬,真不是走過場的。
蔡嘉話音一落,現場響起一片掌聲,還有人大聲歡呼起來。
鄭鵬由一個小人物,開挂一樣,升官封爵、當上大将軍,出任千騎使,迎接五姓女,走上人生巅峰,成爲很多年輕人心中的偶像,就是在國子監也有很多崇拜他。
别的不說,光憑一張臉就可以縱橫平康坊,各大花魁不要錢還倒貼上去,可以說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鄭鵬臉色有些緊張地走到上面,看了看有些熱情高漲士子,心裏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沒想到在國子監還有這麽高的人氣。
“肅靜!”場面有些亂,馬上掌管風紀的助掌出現,示意衆人安靜下來。
等衆人安靜下來,鄭鵬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諸位先生,還有國子監的生員們,應蔡祭酒之邀,分享一下我的人生曆程,要是說得不好,還請諸位多多包涵。”
蔡祭酒一邊拍掌一邊說:“鄭将軍真是謙虛,辛苦你了。”
看到蔡嘉拍掌,在場人紛紛跟着拍掌。
掌聲過後,鄭鵬笑着說:“在座的都是大唐的未來的棟梁之材,我也不知說些什麽好,談不上指教或導引,訓話更是擔當不起,不如這樣吧,諸位有什麽想問的,盡管問好了,就當是聊聊天吧。”
沒想到鄭鵬這麽好說話,一衆生員紛紛喝采起來。
坐在最前面一個錦衣的貴公子站起來,對鄭鵬行了一禮,開口問道:“鄭将軍,請問你有多少個紅顔知己?”
“哈哈...哈哈哈”
現在暴發出一陣哄笑聲,衆人饒有興趣地看着鄭鵬。
對年輕的小夥子來說,年輕的美女帶着無窮的吸引力,對縱橫平康坊的鄭鵬充滿好奇和羨慕,猜想鄭鵬有多少個紅顔知己,這是很多生員在茶餘飯後讨論的問題。
特别是碰到那些心生愛慕卻又不能輕易親近的花魁,總想着要是自己是鄭鵬多好。
都不用費心思,那些花魁哭喊着倒貼過來,就是想想都覺得過瘾。
蔡嘉一聽,眉頭皺了起來,大聲訓斥道:“李元順,這裏是聖賢堂,說話注意分寸。”
“學生知罪。”李元順看到蔡祭酒不高興,馬上認罪。
正當蔡嘉想再訓幾句時,鄭鵬開口道:“蔡祭酒,交給我就行。”
看到鄭鵬表态,蔡嘉猶豫一下,最後輕輕地點點頭。
勸服蔡嘉後,鄭鵬淡然一笑說:“年少有些荒唐,說出估計諸位不相信,我現在隻有一房嬌妻和一位紅顔知己。”
尋花問柳都是逢場作戲,要說紅顔知己,郭可棠算是一位,不過這話不能亂說,要知郭可棠快要成親,要是傳出去,讓那些聽風就雨的人知道了,說不定要出麻煩。
李元順有些不相信地說:“可鄭将将可是長安...公認的風流才子,不會隻有一位紅顔知己吧?”
本想說鄭鵬有平康坊第一點花手的名頭,不可能止一名紅顔知己,話到嘴邊想起這是國子監的聖賢,助教、祭酒都在這裏,不能說得這麽露骨。
說得太熟練,不是顯示自己很熟絡嗎?
鄭鵬想了想,最後淡然地說:“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這話說得很有水平、深度,一時間聖賢店鴉雀無聲,衆人都在體味着這句飽受人生哲理的話。
通俗易懂又有對人生的領悟,讓人感受到鄭鵬的灑脫之餘,又發人深省。
鄭鵬搶在第二個問題提出來前大聲宣告:“好了,關于我個人情感的事,就不要再提,今天隻聊學業不談風月,要不然蔡祭酒可要趕人了。”
蔡嘉站起來,大聲說道:“有關感情的問題不要再提。”
這個鄭鵬真不錯,這麽多人面前也不怯,面對學生尖銳的問題也能輕易化解,還出口成章,蔡嘉暗暗點頭:看來自己請對人了。
祭酒發話,衆人有些可惜,不過也沒人再提情感方面的問題。
王進業轉過頭,對人群中一位太原王氏的子弟使了一個眼色:機會到了。
“鄭将軍,某姓王,單名一個彬字,有幾個問題請教。”
姓王的?感覺像是砸場子,鄭鵬心裏有一絲不太好的感覺,不過還是笑着說:“請說。”
王彬對鄭鵬行了一禮,然後大聲地說:“敢情鄭将軍有什麽功名,某是說科舉方面。”
“慚愧,隻是一個小秀才,沒有拿得出的功名。”鄭鵬坦誠地說。
“聽說鄭将軍跟平康坊的關系不錯,對吧?”
“這是感情問題,說過這類問題不再回應。”鄭鵬直接拒絕。
王彬被拒也不生氣,而是開口問道:“鄭将軍,國子監有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和算學,不知鄭将軍精通哪一個學科呢?”
果然是來挑事的,鄭鵬都聞到濃濃的火藥味。
“讀書不多,坦率地說,這六門學科我一樣也不精。”
“莫非鄭将軍在的科舉上有什麽獨到的心得體會?”
“抱歉,對科舉我可是二眼一抹黑,也沒有什麽心得體會。”
王彬轉過身,大聲地說蔡嘉說:“蔡祭酒,鄭将軍是一名武将,跟我們不符,再說某認爲鄭将軍出現這麽多的問題,人口堪憂,學生不認鄭将軍不适宜作爲楷模出現在這裏,難不成,我等是向他學習怎麽敲鼓、怎麽去尋花問柳?”
作爲太原王氏的一份子,王彬對鄭鵬的所作所爲不滿意,叔父王進業一開口,馬上就辦了。
“王彬,怎麽說話的?”人群中一個人站起來,一臉不爽地指着王彬罵道。
說話的人叫崔成志,是博陵崔氏的子弟,看到王彬故意貶低鄭鵬,馬上就抱不清。
要知道,鄭鵬娶的博陵崔氏之女,說起來是一家人,都不用考慮,崔成志馬上站起來維護鄭鵬。
王彬冷笑一聲,理直氣壯地說:“國子府可是大唐的最高學府,聖賢堂又是國子監最神聖的一塊淨土,豈能讓鄭鵬這中人玷污?”
“就是”一名跟王彬交好的生員大聲說:“鄭将軍人品欠缺,聲名狼藉,沒資講站在這裏講話。”
“笑話,洪明航你算什麽東西?夠不夠資格豈是你說的?祭酒說有就有。”
國子監說到底就是貴族學校,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王彬和崔成志一鬧,現場頓時分成二派:一派支持王彬,一派支持崔成志。
當然,也有很大一部分不說話,他們是中心兼看戲的。
看到時機差不多,王進業站起來大聲說:“好了,都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