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承汗位,不僅要得族裏各長老的同意,還要上報朝廷,得到朝廷首肯才能完成,這事一時半刻也急不來,庫羅本來打算處理完族裏的危機就到長安找兩個兄弟,現在這種情況隻能放棄,隻能耐心留在西域等。
就是等,也不能閑着,一邊照顧生病的父親,到處找郎中給父親治病,一邊團結整合葛邏祿部,防止内部分裂,還要準備妹妹的婚事,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庫羅忙中透着疲憊,而遠在千裏之外的鄭鵬也很疲憊,不過忙不是幹活,而是每天吃吃喝喝的疲憊:
“少爺,王教坊使派人說已溫好酒,準備好新歌舞,邀你到左教坊點評一下。”
“平康坊周會首送來請柬,邀請少爺今晚到周府對飲。”
“張外郎的管家來了,說已在府中備下酒菜,請少爺到張府赴宴。”
“麗春院王媚兒請少爺叙舊,還說春宵一刻值千金。”
“少爺,三寶号的團年飯準備好了,就等着你出席了。”
.....
随着新年越來越近,各種瑣事、應酬越來越多,鄭鵬的人緣不錯,又是皇帝身邊的紅人,每天都迎來送往,可以說一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感覺每天晚上都是帶着酒意入睡,一睡醒又到了赴宴的時辰,簡直快樂不知時日過。
就是郭子珪和李白也跟着沾光不少。
郭子珪真不愧是名門弟子,每次喝酒都彬彬有禮,最多隻喝五六分醉,喝完酒就規規矩矩扶鄭鵬回家,不掂花不惹草,鄭鵬看着就順眼;
李白不同,逢宴必赴,逢敬必幹,非常豪爽,不僅自己喝得痛快,還會主動替鄭鵬擋酒,這家夥有酒量也有詩才,還特别會搞氣氛,有一點不好,就是喝多後有些狂放,有時喝得興起,還要拉着那些舞伎一起跑舞取樂,惹得不少人發笑,幸好他狂中有“細”,沒惹出什麽禍事。
不過有一點很讨鄭鵬喜歡,這貨去到哪裏都拼命吃鹵肉,沒有鹵肉找到機會還會問别人爲什麽沒上,别人問他爲什麽喜歡吃鹵肉,李白每次都會很耐心把吃鹵肉助學習、增記憶等好處一一列出,鄭鵬那是看在眼時喜在心裏。
這小夥,懂事。
優哉悠哉的日子,到了正月實初一告一段落,因爲鄭鵬要上朝。
新年伊始,萬象更新,到了正月初一,也就是元旦這天,皇帝會在宮中接受文武百官、使臣的祝賀,長安五品及五品以上的官員、包括有爵位的官員都要到宮中向皇帝祝賀,在長安沒資格進宮的官員,則像全國各地大小衙門的官員一樣,身穿官服,前往所在衙門舉行望阙遙賀之禮,以示對皇帝的尊敬。
鄭鵬是定遠将軍,開國縣男,有資格進宮給皇帝祝賀。
要是可以選擇,鄭鵬肯定選擇不去。
這不,三更還沒到,就讓林薰兒輕輕喚醒,然後林薰兒跟小香,又是給鄭鵬沐浴焚香,又是穿戴朝服,弄了大半天才弄好,然後吃早飯。
誰也不知皇帝開朝會要多久,不吃可不行。
很久沒這麽早起床,就是吃完飯,鄭鵬還是一邊打着呵欠一邊往外走。
天還沒亮呢。
按規定,太陽還沒有出來,城門和坊門不開,不過對上朝的官員例外,鄭鵬帶着黃三和阿軍一出門,馬上有武候迎上來,按例作了簡單的記錄後,武候主動帶路去找守坊門的士兵打開小門,讓鄭鵬一行順行通行。
長安一百零八坊,每個坊都有坊長,坊裏住有什麽人都一清而二楚,也會做好相應的對策,要不然長安城武候那麽多,這個盤問那個攔截,會耽誤時間。
出了宜陽坊時,天還沒亮,可前面有不少燈光,鄭鵬忍不住笑了:左邊是務本坊,很多勤奮的學子早早起床學習,右邊是平康坊,那些交了渡夜資的客人,會不會趁着天還沒亮,挑燈再來春風一渡?
越靠近皇城,人越多,上朝的官員,有的坐轎,有的坐馬車,鄭鵬驚訝地發現,還有不少官員騎着腳踏車就來上朝,顯得非常潮流。
上朝的官員四面八方趕來,最後聚集在朱雀門前,鄭鵬看到,人雖然多,但雜而不亂,很多熟悉的官員,見面隻是默默行拱手禮,偶爾有聊天的,也會下意識壓低聲音。
一些起得晚的官員,蹲在皇城的城牆上大口吃食,生怕朝會時餓着。
鄭鵬在人群中看到王文舉和張九齡,都是相互拱拱手示意。
不知不覺,朱雀門前聚集的官員越來越多,所有人都在耐心地等待着,等着開門的一刻。
宮中有嚴格的門禁制度,除非拿到皇帝的親筆手令,要不然沒到時辰絕不開門。
終于,宮城的角樓敲響了開門的信号,鄭鵬就是站得很遠也清楚聽到城門開閘的聲音,然後在一陣“軋軋”聲中,關閉的朱雀大門緩緩打開。
當城門完全大開時,鄭鵬看到城門門洞的兩邊各站着一隊禁衛,每隔一人就提着一盞明亮宮燈,一個個站得筆直,手握劍柄,威風凜凜地站着。
“諸位臣工,請有秩序進門,不得喧嘩,手裏拿好各自的腰牌,方便檢閱。”負責守衛的頭領大聲說道。
皇城是保護皇宮的一道重要門戶,安全是重中之重,爲了皇宮的安全,安全工作一絲也不能馬虎。
進了皇城,很快有禮部的官員些協助排列,還有禦史台的官員前來巡邏。
皇宮是天子居所,朝會是神聖的儀式,不能随意走動、喧華,不能衣冠不整,不能舉止不雅,要是哪個臣子朝服穿得不整齊、魚袋佩戴的位置不對、站錯隊或偷吃東西等,讓禦史抓到可要記錄在案,有錯的要被罰俸,嚴重的甚至要被罷官。
折騰了好一會,然後在百官之首、宰相宋璟帶領下,由皇城進入宮城,走過禦橋,最後由官職高低依次進入朝會的中心,含元殿。
含元殿修建在龍首原上,殿基高四丈多。殿前東西兩側建有向外延伸的閣樓,東名翔鸾閣,西名栖鳳閣,爲了百官朝見的方便,于是在殿前修建了二條平行的斜坡磚石階道,共長70餘米,每遇朝會,群臣即由此兩道而上。這兩條階道由丹鳳門北望,宛如龍生而垂其尾,極爲壯觀,故稱爲龍尾道。
這時職位的高低就可以看出來了,職位高的,可能進入殿中面聖,而職位低的,則是站在龍尾道和含元殿前的廣場前,看不到皇帝的面,聽不到皇帝的話,隻能根據經驗,前面行禮就跟着行禮,然後就是靜靜地站着。
鄭鵬隻是五品武散官,沒資格進殿朝賀,隻能在殿外的龍尾道上傻傻地站着。
長安是大唐的政治中心,大官滿地走,勳貴多如狗,勉強到進宮朝賀的資格,隻能排在較尾的位置,鄭鵬估計,要不是自己還有爵位,說不定連龍尾道都沒資格站,隻能老老實實地站在廣場上。
鄭鵬有些無聊,除了跟隊對着含元殿的方式行了幾次大禮,又跟着朝朝賀的舞,至于殿中皇帝說些什麽,哪位大臣又得到賞賜還真不知道。
大多時間都是傻傻地站着。
看着四丈多殿基,看着高高聳立的含元殿,再看看龍尾道、廣牆和四周的宮牆,鄭鵬心裏震憾之餘,也有對官場的無奈。
很明顯,大唐的官場就像一場升級遊戲,能進皇城是一個級别,從皇城進皇城是更高一個級别,然後是站在含元殿前廣場的、站在龍尾道上和進入含元殿的,都是不同的級别,即是進入含元殿,排列的前後也大有講究。
除非像宋璟一樣有貴人扶持,不然絕大部分的人,終其一生也沒有完成“升級任務”,倒在升級的路上。
慢慢地,鄭鵬發現當官不僅是一個技術法,還是一個體力活。
參加元旦慶祝朝會的逾千人,但能坐着的隻有皇帝一個,所有大臣要恭恭敬敬地站着,不能交頭接耳,更不能随意走動,鄭鵬練過武,站了一個多時辰都有些累,一些上了年紀的大臣,慢慢地身體有些晃動,可他們不敢作聲,默默地忍受着。
不僅站得累,随着時間的推移,太陽開始出來,剛開始曬着暧和的太陽很舒服,慢慢就感到有些頭昏腦漲,最難受的是,出了一點熱汗,一陣寒風襲來,又冷幹了,弄得身體粘粘癢癢的,很不自在。
眼看快要日當空了,鄭鵬又餓又累,快要郁悶壞的時候,突然聽到有太監大聲喊道:“朝會暫休,陛下有旨,諸位臣工辛苦,特令禦膳房備了酒食供諸位臣工享用。”
“謝主隆恩。”
鄭鵬跟着一衆大臣行禮,不過并不是因爲皇帝賞賜了酒食,而是可以休息,順利去一下茅房。
從等候開門到朝會暫休,起碼超過二個時辰,二個時辰就是四個小時,站了四個小時不吃不喝,累得不輕,要不是鄭鵬年輕,腎功能好,說不定都要尿了。
這不,一宣布暫休,一些上了年紀的官員,連滾帶爬向廁所的方向沖。